楚湘很是痛快,細細的跟我講述了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這件事其實要從幾年前說起,當時楚湘寧平和每個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每天如膠似漆,恨不得把對方都別自己的褲腰帶上一樣的不離不棄。
有一天晚上寧平要出工,說白了也就是佈置直播場景,楚湘心生好奇,非要跟著一起去。這也沒什麼,按楚湘的說法是寧平沒有過多的猶豫就答應她了。至於這次直播的地點正是那間教堂,這裡要說一下教堂的安保措施,這裡是和一旁的小區共同管理的,屬於同一個物業。但晚上沒什麼人管,這裡也沒什麼值錢東西,總不能有蟊賊翻箱倒櫃的偷聖經吧。至於保安那邊就更好打理了,幾條煙幾瓶酒,要不就幾張紅票子,人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別鬧出太大的動靜人家都懶得管你。
寧平的團隊打點好了一切,翻著教堂後的柵欄進入到墓園裡。據楚湘所說,這裡根本就沒埋著人,頂多埋著幾件隨身物品再立個碑,就是給那些華僑用的。
說來也是巧了,那次直播的排場還不小,各類道具都用全了,估計拍個低成本的電影都不成問題。當然,這裡就有那個紅衣女人的人形。在寧平的直播團隊見到楚湘之後,便心生了讓楚湘代替紅衣女人的想法,畢竟真人來的比道具更好,楚湘也想玩玩,就同意了。
孃的,那個寧平果然沒說真話,當初看那小子眼睛骨碌碌的轉就知道不是個好種,就想著儘快和楚湘撇開關係。
結果說是玩玩,倒是玩過頭了。寧平的團隊裡還準備了紅色的顏料,需要抹在楚湘的身上。
“你當時同意了?”我斷了她的回憶。
“嗯,寧平也一直在勸我,說是隻是直播效果,”楚湘倒是不在意,“顏料也是正常的油墨,是我經常能接觸到的那種,經不住他的勸我就同意了,反正也只是玩玩。”
我和雲星彤對視了一眼,“然後呢。”
楚湘又開始講述,當時正值夏季,因為油墨顏料中有一種成分會吸引蚊蟲,楚湘在之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這點,結果在她抹上顏料之後便不斷有蟲豸粘在她的臉上。
我想起了在她的夢裡,那個無臉的紅衣女人吐出來的蟲豸,只覺得一陣噁心,沒想到還有這層含義。
之後就沒什麼了,楚湘和寧平因為這件事鬧過一些彆扭,但青春期的女孩子,說點好話哄哄,給女孩子買點好吃的,也就過去了。
直至前段時間,美術院需要每個學生交一幅作品,作為畢業評審。她的同學大多都會畫一些靜物,肖像之類的,楚湘明白這種東西看多了自然會有審美疲勞,就肯定需要不一樣的畫來彰顯自己的特點。而這段時間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就是那間教堂。楚湘說,印象越深刻描繪出的感情就越全面。
但光畫教堂也是不夠的,她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我聽得是雲裡霧裡,完全不能理解她這種想法。不過她確實做到了,在第一眼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我就能感覺到寒冷和怪異。
她說她在教堂前踩點了好久,很長時間支著畫板卻一筆也畫不出來,直至要交稿的當天。那天早上天氣陰沉,楚湘急的焦頭爛額但依舊下不了一筆。心裡煩躁無比,但她也沒有辦法,只能一步一步在教堂前的路沿上來回踱著,直至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充斥著寒意的風揚起了自己的裙襬,她才明白自己的畫該怎麼描了。
“那個紅衣女人?”我望著她手裡的畫稿。
楚湘摸著話沒吱聲。我現在才明白,畫裡的女人既是楚湘,又不是楚湘。
之後的事情她就一筆帶過了,楚湘又一次抹著臉上的淚水,“這件事確實和我有關係,如果我不這麼執著於這幅畫,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
“網上的評價你都知道吧,”這話我不該說,但沒辦法這才是楚湘患上沉幻症的誘因。
楚湘點頭,緩緩地拆下畫框,將畫稿捧在手裡,霎時間淚如雨下,“出事的第二天,我出門時門上貼著紙條,讓我滾出金丘。我爸媽打電話來,問我是不是惹到誰了,他們也接連不斷的接到辱罵我的電話。一上網鋪天蓋地全是關於我的報道,下面的評論裡把我的電話,家庭住址甚至我父母的資訊,寧平的資訊全部都爆了出來。當時我就感覺,這個世界已經容不下我了。”
我來之前心裡想好了無數安慰的話,但現在一句也說不出口。
楚湘仰著頭深吸一口氣,“都是因為這個。”畫稿被她握在手裡扯成兩段,隨後撕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