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的空間很大,在工匠達到之前陳景恪就已經讓人劃分出了不同的功能區,準備一些桌案架子之類的用具。
小倉庫裡面堆放著張瑞廣前天購買的木板,全部都是上好的棗木板。
陳景恪雖然不知道印刷術的具體發展史,但也知道從價效比來說棗木、黃楊等是最適合製作印刷版刻的材料。
包括活字印刷術,這幾種也同樣是價效比最合適的木料——這一點歷史書上有寫,應該假不了。
其實印刷術的原理說穿了並不難,當陳景恪把原理解釋清楚,後面的事情根本就不用他插手,急於表現的工匠們就一手解決了。
按照一般書籍的大小加工木塊,還好將作監的人把他們的工具也一起送了過來,否則一時半會兒還真開不了工。
雕刻的時候,眾人一致推舉了一個三四十歲的工匠操刀做第一塊雕版。提起技術問題,那個唯唯諾諾的工匠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沒有任何謙虛,他當仁不讓的接過了這個活兒,拿出自己的全套工具準備動手。
“他叫梅老實,是我們幾個裡面雕小活兒手藝最好的人。”田大春在一旁解釋道:
“小活兒就是特別細小特別精緻的花紋,最考驗手上的功夫,抖一下可能整件東西都毀了,梅老實有十年沒有出現過任何失誤了。”
陳景恪也不禁咋舌,雖然他不懂雕刻,但也知道越是細微的東西越不好下手。十年沒有出現過失誤,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手藝問題了。
他不禁多了幾分期待。
梅老實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道:“真人別聽大春胡說,就是幾手莊稼把式。”
他嘴上雖然謙虛,等木板拿到手上之後卻沒有任何遲緩。先把陳景恪提供的稿紙,用漿糊粘在了木板上,然後拿起刀就開始刻線。
田大春壓低聲音說道:“細活兒圖案往往比較複雜,怕出錯我們都會先畫圖案再動手。”
“如果是正雕就直接把圖畫在材料上,如果是反雕會先把圖樣畫在紙上,反著貼在材料上面,把邊廓劃出來再刻。”
陳景恪點點頭沒有說話,眼睛始終盯著梅老實的手。
然後他就知道了什麼叫能工巧匠,刻刀在他手上翻飛如蝴蝶,堅硬的棗木板猶如黃油一般,被輕易的挖出一塊塊一條條碎木。
有些地方陳景恪覺得已經很完美了,再削可能就會出現瑕疵,可他毫不猶豫的一刀下去,竟然又剝離出一片片碎屑。
看到最後他既佩服對方的手藝,也感到了心酸。技術如此高超的工匠,在這個時代竟然連養家餬口都難,這正常嗎?
梅老實一刻不停歇,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把那塊七十餘字的雕版做好。
但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這對他的身體是個是個巨大的負擔。當刻刀放下的那一刻,他的雙手開始劇烈的顫抖,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似乎怕被人看到,連忙把手藏到了背後。
陳景恪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就是想努力展示自己的價值,保住現在的待遇。
所以他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重重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不錯,這手藝是我見過最好的,對得起我給你的新房子和新衣服。”
果然,梅老實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謙虛的道:“莊稼把式,真人喜歡就好。”
陳景恪拿起這塊雕版,用手輕輕撫摸這面的文字,驚訝的發現竟然光滑無比沒有想象中的毛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