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明遠知道那位電力安裝老闆和吳豔住在一個小區,開著一輛白色豐田霸道(越野車),曾經多次跟吳豔熱情打招呼,目的是什麼古明遠到現在也搞不清楚。據吳豔講,這人還算斯文,也非常客氣,不像壞人。按說這個過節應該放一馬,可不行,這件事不處理好,自己就很容易成了眾矢之的。這要是在以前,他早就大筆一揮了,從哪裡都可以擠出這幾個錢,沒必要和這些小商小販們一般見識。可現在不行,自從陳軍來了政治氣候完全變了。無論是反腐倡廉還是黨風建設,都動真的了,撞到槍口上,即使有車宏軒這層關係恐怕也難以擺平。
古明遠沉默一會,又點燃一支菸說:“這是張三(狼)不吃屎——是活人慣(灌)的,不管是哪個山上的老虎,在這個工地幹活,都得給我王八拉車——規規矩矩的!要求他們無條件按合同規定執行,否則,給我趕出去!”
對古明遠以這種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嚴厲的話,劉主任已經習慣了,可今天他還是感到不妥。
古明遠又補充一句:“這件事就這麼辦。”
劉主任擔憂地問:“這樣不是在激化矛盾嗎?鬧得滿城風雨對我們下一步施工沒有好處,我意見還是處理一下為好。工程隊賠錢了肯定不會罷了,放在誰身上都一樣,他們會為此拼命。”
古明遠笑了笑說:“翻天了?賠了活該!幹這麼大工地,按古城市以往的經驗,不拿回扣、沒有好處是沒人相信的。你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而拿回扣的人是誰呢?你要說是樓下把大門的,鬼都不信。是你和我,我拿大頭你拿小頭。如果我們不嚴格按合同規定辦,口子一開,家家都有要錢的原因。如果家家漲價,那就出大問題了。一個是我們和施工單位關係說不清,這符合大家的猜測;二是我們賣給業主的價格將無限制地漲上去,業主們就會認為我們在掙錢,在發財,不是在給大家辦事。”
劉主任感覺這種說法是聳人聽聞,腳正不怕鞋歪,沒有理由什麼都擔心,但他不好明說,便問:“沒有別的辦法嗎?”
古明遠輕輕晃晃頭說:“沒什麼好辦法,現在這個時候不可能去違反財經紀律。”
劉主任皺起眉頭說:“這樣恐怕很難按期完工,一方面工人鬧事,另一方面電業部門也會三天兩頭來檢查,動不動就貼封條拉閘,那還怎麼開展工作?”
古明遠吐出一口煙憤憤地說:“即使工程停在那裡也決不能補錢,這是我們的底線。把大門堵上或者把電停了,讓工會出頭,召開全體業主大會,把情況講清楚。要麼大家掏腰包補錢,要麼不幹了,把工地賣給開發商。”
劉主任被這句話幹蒙了,瞪大眼睛脫口而問:“那不出大事了嗎?”
古明遠笑了說:“怕什麼?至於業主們如果組織一幫老頭老太太把電業局或者市政府圍起來,我們要努力做工作,儘量不採取這樣措施。”
劉主任恍然大悟,他為老闆的遠見卓識和魄力所折服。
古明遠點點菸灰自鳴得意地說:“在我們開發區,別說他電業局,就是公檢法都得給我老老實實的,否則官就別當了!”
劉主任全神貫注地問:“鋁門窗廠家怎麼辦?他們正趕上漲價,而且數額巨大,不給予考慮恐怕不行。”
“他們正式提出來了嗎?”
“是。”
“讓他們先幹活,等這電業這件事處理完了再說”
“前有車後有轍,我怕一碗水端不平會出問題。”
“什麼車啊轍的,實事求是嘛!”
這個結果是劉主任萬萬沒有想到的,他感到膽戰心驚,這不是在搞建設,這是在搞政治。和古明遠又聊一會,他默默離開辦公樓。
劉主任離開半個小時後,古明遠接待電業部門一位朋友。
來人說:“受人之託,給你帶來一箱軟中華(香菸)。”
古明遠說:“禮下必有所求,你的事我辦不了,禮也不敢收。”
“那點活材料一漲就白乾了,小門小戶的,怎麼說也得給補點。”
“不可能,你回去告訴他們老老實實履行合同,今後還有機會。辦公樓就擺在那裡,還怕沒錢掙?”
那人還想說什麼,古明遠擺擺手:“別說了,沒用,我這關就過不去。”
那人覺得太沒面子,在古城市沒有這樣辦事的。古明遠也太牛了,古城市就這麼大個地方,誰不認識誰呀?便憤然而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古明遠在心裡漠視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