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由校要親自上城牆,孫承宗面色一愕,低聲說道:“陛下,您莫非是現在就想要暴露身份了?”
朱由校聳了聳肩膀,挑眉揶揄道:“如若老師不足以鎮壓大同軍,為了避免營嘯,引起不必要的損傷,朕也只能暴露身份,連夜率大軍出關了。”
連夜率大軍出關!
聽到這幾個字,孫承宗的面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身為儒家出身的孫承宗,講究一個謀定而後動,可是如果天啟帝連夜率大軍出關,馳援袁崇煥,那麼,毫無疑問,就是臨時起意。
而且十有八九,訊息也會走漏出去!
屆時可就不再是天啟帝有備在先,而是兩軍堂堂正正硬碰硬了。
然而這個鍋,孫承宗清楚,還是得自己背。
因為自己沒有安撫好人心,甚至急智之下,都沒有將話徹底的說圓回來。
從而導致天啟帝只能隨機應變。
二人朝著城樓上走去的路途中,孫承宗突然低聲提問道:“陛下,為何對儒生,對文人,有著這般大的敵意?”
“這個問題,老臣,在得知陛下是在有意放縱魏忠賢亂政和東林唱對臺戲的時候,就已經想問了。”
朱由校白了一眼孫承宗,笑道:“老師,你也是東林出身,袁可立也是文人儒生,你看朕,對你們的重用,對你們的保護,可有一絲不到位?”
“儒家能在泱泱華夏流傳數千年,成為主流學說,當然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何況,朕也是讀儒生之書長大的。”
“不是麼?”
朱由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和煦,可是孫承宗,卻從中聽出了一種刺骨的寒意。
天子對儒,沒有意見,只是對如今的儒,有意見罷了!
“老師,其實朕也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因為你作為大儒,儒門公認的大儒,想必可以回答朕的問題。”
孫承宗輕輕點頭,放慢了自己的腳步,低聲道:“陛下,請問。”
“老師啊,朕記得,儒家經典之一的禮記中,有一篇儒行,其中有幾句話,朕記得很清楚。”
“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
“儒有內稱不闢親,外舉不闢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達之,不望其報。”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
“儒有不隕穫於貧賤,不充拙於富貴。”
“老師,你可否教朕。”
“為何學著這些東西的儒生,在現在,卻大部分都成了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功利之徒呢?”
“好好做學問,好好的讓自己變成一個有能力的人,不好麼?”
“滿肚子聖賢書,莫不是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朱由校的一連串引經據典,讓孫承宗頓時不知該如何作答為好。
因為天啟帝說的,是事實。
出身東林的他,太清楚如今的東林,到底是何模樣了!
看了看孫承宗青白難辨的面龐,朱由校輕笑一聲,如同質問,又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輕飄飄的說道:“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如今數道,已經被貶斥為末流,射御之道,亦為所謂君子不齒。”
“這些君子,配稱君子麼?”
“這些儒生,難道真配自稱為……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