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李寧洛終於被驚醒,她緊緊握住傾倒的車廂,正看到無力跌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丁前溪。
少年此刻體內如同熔爐,斷掉的氣府經脈正以一種神異方式開闊,與碎掉的竅穴不斷交融,他整個人變成了一片湖。
丁前溪只覺得躺在一片暖洋洋的大湖裡,不斷下沉,下沉…身體開始慢慢飄起來,天地間有元氣如風,化作溫柔的臂膀,將他緊緊地擁在懷裡。
原來這就是要死的感覺嗎?魂歸故里。
他努力睜開眼皮,想看一眼自己的故鄉,沒曾想卻看到一張已經散去所有殺意,只餘溫柔的臉。
那人輕輕捋起自己的頭髮,只是笑著看著自己,溫聲道:“丁前溪,以後不要做傻事了,天底下很多事情想做,那也得活著才行。”
“你不會死的,一十六處竅穴在你體內已融會貫通,從此不再受限於經脈大小,只是你這二境修為,沒了。”
行為古怪的男人看著茫然不解的丁前溪,彷彿想到了以往的很多事情,他拍了拍少年的腦袋,抬頭望著天空,眼神憂傷,低語道:“丁前溪,快快長大,這個人間啊,要變了…”
不過他只是低沉一瞬,這一瞬都讓丁前溪感覺聽錯了,男人復而又換個了語氣,頗為輕鬆道:“當年我師傅你師祖助我入這關,可沒少拿劍刺我,比拳頭還大的窟窿,你見過嗎?我都以為,自己遇上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真的要死了…”
陳三秋捂著嘴巴咳嗽了一下,悄悄握起拳頭藏在了身後,很多年沒受過傷了,劍修為什麼如此難入門?很多人都永遠被這道關卡在門外,那些資質不足最後留下一條命的,此時再也看不到那劍道巔峰了。
“劍修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不是修士體內星羅水網密佈,而是大江大河濤濤,你身體如今,應該也有片湖吧?挺過了這關,才配稱為劍修,才可以出劍無數…”
最後男人將那柄完好無缺的,劍柄刻有“王”字的臉親手交給少年,語氣雖有惋惜,可仍然堅定道:“它是你的了。”
李寧洛這個時候才敢走近二人,她怯生生地開口道:“師伯…還是師伯嗎?”
頗為寬慰的陳三秋朗聲大笑,不在故弄玄虛,“當然是了。”
“不怪我把他傷成這個樣子吧?”
“哪有,師伯又不是真的想殺他,我感受得到。”
“咦?”這下輪到男人好奇了,莫非是什麼不世之才?自己這趟出門,丟了一把劍,撿到兩個寶?
他將手指輕輕搭在少女手腕上,尺寸關輕輕跳動,隨後以一抹劍氣小心圍繞其經脈流轉,探查了好一會,終於得出了結論,只是個剛開竅的小傢伙而已。
“資質…”李寧洛打斷了亂認師伯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師伯,這跟資質沒有關係的…而是…我本來就是一個術靈者。”
術靈者,通俗來講就是共情,能隱約察覺一個人內心所想,經常能看到旁人所不能察覺的東西。
少女此時張開手,默默掐了一道決,那把壓勝刀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家父耗費無數心血,才求得這柄壓聲刀,跟一枚小巧芥子,儲物無形,術靈者經常能看到奇奇怪怪的東西,這把壓勝刀對它們有極其大的威懾力,不然夜晚我肯定是出不了門的…”
見多識廣的陳三秋也忍不住嘖嘖稱奇,趕快讓那少女收了去,並且囑咐以後萬萬不可輕易拿出來,少女只道:“你可是我們的師伯啊…當然要給你看看啦。”
少女一臉輕鬆,說完還瞥瞥丁前溪,只是好奇道:“師伯你對這把劍明明有很多種想法…你明明很喜歡它啊,可沒有一種想法是那將劍佔為己有的,這是為什麼呢?”
將手負在身後的陳三秋,想起某個跟屁蟲曾經說過的那句特別不要臉的話,雖然很不要臉,可那句話聽起來,真的很顯風度啊!
怪不得師妹唯獨對他如此痴迷。
男人想了想,故意拉長語氣,模仿著那個傢伙的口氣,說道:“劍?何須用劍?”
“我就是這世間最鋒利的劍!”
李寧洛雙眼如星星般閃爍,忍不住“哇”了一聲。
雖然不是來自自家師妹的崇拜,可這種感覺依然讓這位至今仍孤身一人的男人覺得:
莫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