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深在內室氣極敗壞地尋找著出去的衣衫,他是曾經昏迷,情緒不受自己控制,可是他的意志一直很清晰。他這陣子躺在床上,可是清楚芸兒如何將舊情人請到家中,噓寒問暖,以至於把他這個夫君拋在這裡,不聞不問,待他醒後,院子裡的下人們眼神閃爍,他想去找夫人談一談,卻發現畫師幾乎天天來訪。
他現在看到畫師心中就有些發憷。
九垣池的一幅畫,簡直讓他的人生喪失了全部,
而畫師施捨了一幅掛在床前的畫作,卻如良藥一般,讓他起死回生。
這不是魔魅,還會是什麼?
在他萬籟俱灰之際,今天早晨桌上突然出現了一封來自琴姑的信。
信上句句憐惜,甚至願意隨他為妻為妾。
到了現在這種境地,他怎會捨得讓這麼善良真情的女子為妾?
他要休妻再娶,待要了琴姑,九垣池的醜聞將無人記起,人們還是會羨慕娶上“天上仙子”的司公子。
想到此,他匆忙走出門口,到琴音閣需要渡過一條香安湖。
此時湖面上下漂著幾艘船舫,遠遠瞧去,船上奢華氣派,絲竹繚繞,想必是城裡的名流子弟在船上飲酒作樂,消暑遊船。
船上的人也瞧見了司深,對著司深所在的扁舟指指點點,一陣陣爆笑在人堆裡傳出。
司深充耳不聞,只要搭上琴姑,只有讓他們嫉妒的份,就是請自己加入吟詩作對,也不稀罕。
一旁的船伕看了眼對面的船航真正熱鬧的很,他們似乎還認識坐在自己舟裡的公子哥。
不過,眼前這個俊俏卻氣色不佳的公子哥神情漸漸有些奇怪。
突然一陣窒息感襲入司深,他喘著粗氣,倒不是暈船的緣故,而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無由地閃現出一幅幅巨幕,正如九垣池那時一般,畫面中簡芸的哀求,畫師的冷笑都在痛斥著他那貪婪和惡毒。
司深再一抬頭,對面般舫中的富少指指掇掇,如同鬼魅一般,諷刺著他。
“老爺子,你看得到水面上的畫嗎?”冷汗涔涔的司深連聲問道。
船伕大爺心裡嘆道,這麼個年輕小哥竟是個傻子,隨即答道:“你們讀書人喜歡這些浮華的形容,老頭子我可不懂,只知道山還是這個山,水還是這條水。”
司深已經聽不進這些話了,他的思緒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周遭的一切像幻象,卻猶如真實。
湖裡的畫,畫中的人,都在用手使勁“拉”他。
“放過我,放過我!”他抱著頭大叫道,一個猛扎竟進投進河裡。
船伕見狀大驚,跳進水裡去救,卻發現司深毫無求生的意志,他狠狠地推開船伕,露出決絕的笑容,向湖底尋求最後的解脫。
最初不斷掙扎的手緩緩垂落,幾艘船舫急急地離開此處。
只有這片湖上泛著死一般的寧靜。
阿吉三步並兩步奔向裡屋,簡芸正側臥床頭小憩。
“女主子,不好了,不好了!”阿吉哭喊著。
簡芸睜開眼,拿了手邊的枕墊扔了過去:“家裡難道死了人了,要這麼哭著喊!”
“公子他淹死了!”阿吉揉著止不住的淚眼。
一陣冷寂。
簡芸苦苦一笑:“以後這宅子當真只有我一個人了,別哭了,去準備後事吧!”
因司深初來白羽城,認識的人不多,所以家宅裡簡單地為他操持喪事。
簡芸沒有哭,她在等。
等一個能心疼她帶她走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