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對方這麼不給面子,賈瑛自然也不會客氣,正三品又如何,在這個大堂內,可不是論官階的,你是主審,我是監審,誰拿捏誰還不一定呢!
賈瑛同樣面色一冷,說道:“賈瑛初來乍到,可禁不起龐大人這麼大的帽子!既然說下官是監審,為何大理寺準備開審,卻未曾派人通知下官?”
“你既是監審,難道不該時時關注案情進展嗎?還要我等派人去請你,你才來嗎?”龐瑋見賈瑛一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居然有膽子頂撞自己,心中頓時怒意橫生。
“龐大人此言差矣!下官是陛下欽命的徐案監審,而非主審,何時開審,案情進展如何,並非是下官的職責,下官的任務是保證案件審理過程中公正公明,還請龐大人理清權責才好!”
“好好好!倒不知曉,今科的探花郎,還是個牙尖嘴利的,只是你莫要忘了,本官是督察院的右副都御使,而你只是監察御史,我大乾的律令之中,哪一條允許你如此不尊重上官了?賈瑛,莫要仗著你探花的身份,便不知天高地厚!哼!”龐瑋站起身子,憤怒甩袖喝道。
賈瑛心中冷笑,要論牙尖嘴利,我家裡的那位,可比我強了一萬倍,今天若是教你拿捏了,豈不成了笑話!
“龐大人既是督察院的官員,當該知曉,監察御史一職是單獨設立的,只聽命於聖上,你的品階雖比下官高,卻無權做賈某的上官!若只以官階而論,聖人言:‘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察明實之理。’下官也並未不尊上官,不過是與龐大人辨明權責界限罷了!”
龐統面色難堪,還要再言,卻聽坐在主位上的李乾安突然開口打斷二人的爭執,道:“好了,既然人都齊了,那邊開審吧!”
李乾安是主審,龐、谷二人是副審,李乾安發話了,龐瑋自然也不好再與賈瑛糾纏下去。
至於說,為何不等楊煜來了再開審......笑話,正一品的右宗人,便是皇帝見了都客客氣氣,不過是審理一個兵部郎中罷了,即便此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可對於楊煜而言,換了徐遮幕來還差不多!
當下,三位主審坐於堂上,而賈瑛則坐於堂下右側的座椅上。
“帶罪官上堂!”李乾安重重拍下驚堂木,向著堂外的差役喝道。
話音落下不久,徐鳳延便被人帶了進來,到底還是沾了大乾次輔的光,身上連個鐐銬都未戴。
賈瑛卻是第一次見徐鳳延,聽徐老二提起過,他的父親極為看中這位長子,與徐鳳延相比,徐老二純粹就是散養,而他的大哥也極為爭氣,徐府與賈家聯姻這件事,便是眼前這位提出來的。只是如今見了,徐鳳延滿目蕭瑟與灰冷,哪裡還有半分次輔長子的風采。
“堂下何人?”
依舊是這句既無聊,又廢話的開場白。
“罪官徐鳳延,拜見三位主審大人,拜見賈大人。”徐鳳延跪下叩拜道。
坐在高堂右側的谷廩倉微微欠了欠身子,中間的李乾安紋絲不動,右側的龐瑋面無表情。輪到賈瑛這邊,他確實站起了身體,向旁側讓開半步。
皇帝只是那徐鳳延入獄受審,卻沒有罷掉他的官職,只從官階上來說,賈瑛都受不得對方一禮。
“徐鳳延,本官且問你,你與樊嗣、黨效忠、莊文運、康孝廉、馬芳、黃彬等人結黨營私、貪汙弄權的罪狀,你可認?”
卻聽徐鳳延恭敬回道:“回大人,罪官卻與幾人有過往來,也收過他們的銀子,只是卻未曾結黨。”
徐鳳延不愧是徐遮幕的兒子,雖然身陷囹圄,前途無光,卻依舊保持著冷靜,知道什麼罪狀該認,什麼不該認。關於朝堂的黨派之爭,雖然百官在私底下並不忌諱,可卻甚少拿到檯面上來說,哪一朝哪一代沒有黨錮之分的,可除非是一黨徹底倒臺,否則便無人敢把他挑明瞭。
況且,如今朝中最有實力的便是李、徐二人,若有徐黨一說,那會不會又李黨呢?
《劍來》
不論事實如何,一但徐黨被敲定了,便不會妨礙皇帝會這麼想。
李恩第是絕對不會允許此事發生的,朝中的百官更不會允許此事發生。
所以,別看堂上三人問的分明,實際不過走個流程罷了,若想真的把“結黨”一罪坐實,除非換了傅東萊、或葉百川來審。
沒了結黨一罪,那就只是貪汙營私了,這其中的有著天大的區別。
卻聽李乾安又問道:“本官再問,交通外官、勾結逆藩一罪,你可認?”
徐鳳延又道:“回大人,交通外官事有,勾結逆藩卻無。”
“哼!徐鳳延,本官奉勸你一句,若是老實交代,本官或許會奏明聖上,對你從輕發落,若是有所隱瞞,你當知道,這是罪加一等!”
徐鳳延依舊平靜的回道:“回大人,罪官所言句句屬實。”
啪!
卻見李乾安一拍驚堂木,看著堂下喝道:“你還敢抵賴,費廉、鍾善朗、潘貴的供詞便在本府案上,你利用兵部職權,給湖廣都司衙門調撥火器軍備,又連通戶部侍郎莊文運,以賑災的名義向湖廣調撥大筆的賑災糧餉,人證物證俱在,豈能容你抵賴!還不如實交代!”
徐鳳延冷冷一笑道:“罪官敢問大人,兵部每三年一次,都會給大乾的十三省都司調撥一批新的軍備,這其中就包括兵刃、甲冑、火器,罪官承認曾收受過費廉等人的送禮,可為何給湖廣調撥軍備,便要被認為是勾結逆藩呢?只因為湖廣出了逆藩楊煌一事?那若是別的什麼行省出了同樣的事情,是不是也要把這個罪名扣在罪官頭上?
至於說以賑災之名給湖廣調撥糧餉,罪官再問大人,湖廣接連數年遭遇兵禍,百姓背井離鄉,田地莊稼常年無人耕種打理,百姓餓死者不知凡幾,罪官卻是從中謀取私利不假,可朝廷難道就不該賑災安民嗎?為何也要同逆藩一事掛上牽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