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季康會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此以後我不想再與季家有一絲半點的關係。
那夜之後,本就孱弱的母親染上了重疾,顛簸幾日之後終究堅持不住了。
瘦弱的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在母親臨終前將她背到了一片半山上的碧桃林,碧桃紅花,是我和母親的最愛。
母親彌留之際,看著碧桃花簌簌而落,撫著我流滿眼淚的臉,輕輕道了一句:“月兒,苦了你了,此後你要……”
這句囑咐沒有說完,母親的手便垂了下去。
我不知母親要我此後如何,但我卻在那一刻下定了決心,我要讓“季月之”從這世上消失。
從那天起,我便有了新的名字“鳳緋”,“鳳”取自我母親最愛彈奏的古曲《鳳求凰》,“緋”則是我和母親都鍾愛的深紅色。
我將母親葬在了這片碧桃林,沒有立碑,我可能此生都沒有機會再回來悼念她,就讓她一個人與這片紅花漫天的林子,安靜地被所有人忘了吧,母親此生才貌絕塵,本該為當世佳人,卻坎坷半世,終誤一生,祈願她在此能得到永續的安寧吧。
幾日後,我遇到一個雜耍班,班主是個好心的老者,看我孤身一人,又似是身懷武藝,本有意收留我,但又顧於我身世不明,而我又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老班主便只答應我可以隨他們一同前去堰州,到了荊齒城就各自別過。
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能去哪,索性就跟著他們一起走了,一路上聽他們走南闖北的故事,心情也舒暢許多。
我問老班主為什麼要去堰州這麼偏遠的地方,老班主告訴我,自鐵勒的寧顏公主與大昊和親,南陸北陸交往日益增多,更聽聞來往南北的富商都會聚於商路中途的堰州荊齒城,個個出手闊綽,於是便去碰碰運氣。
在荊齒城,機緣之間,我結識了醉懷居的老闆,秋楚琴。
我那時身無分文,居無定所,成日坐在十方街街心的一棵碧桃樹下,餓了便睡,醒來卻更餓了,即使這樣,我心中的那一點倔強始終在阻止我低下頭,向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乞求哪怕一塊銅板。
直到一天,我感覺自己再也撐不下去,閉上眼便再也睜不開來時,一隻手把一個饅頭遞到了我眼前。我再也無法顧及什麼自尊顏面,一把奪過之後,狼吞虎嚥地塞進了肚子。
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我才抬起頭,看到了剛才那隻手的主人,是個衣香鬢影的女子,長的有些富態,濃妝豔抹卻又不失風情。
我含糊地說了一句:“姐姐,謝謝你。”
 後來秋老闆告訴我,也正是這句“謝謝”觸動了她,多年以來她受人嘲弄,忍人奚落,只有這句“謝謝”才是第一次有人待她真誠。
她問我願不願跟她回去,我連連點頭,只要有口吃的,做什麼我都願意。
可到了醉懷居,看到了裡面的紅男綠女,紙醉金迷,我才知道她經營的是家妓館,秋老闆看我驚訝又猶豫的樣子,告訴我:“你放心,你既然真心叫我聲姐姐,我便不會把你賣去做皮肉生意,你若信不過我,現在走也不遲。”
我思索了半晌,咬著牙走了進去……
而自此以後,荊齒城十方街的醉懷居就出了一個才貌雙絕,賣藝不賣身,還時常對恩客拳腳相向,卻又讓無數男人甘之如飴的“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