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渢和沈眠將劉叔的喪禮一手操辦,在這期間,劉叔的親人一個也沒有來,但靈堂的悼念人數卻源源不斷。
意外的是,來人都是sot的上層員工。
羅森凱放下一朵白百何,望著遺照上的人嘆了又嘆,不過幾個月不見,怎麼就白發人送了黑發人。他哀婉道:“一路走好。”
來人多,靈堂卻很靜謐,大多數都和羅森楷一樣,密密匝匝地散在祭奠臺前方,以及——沈眠周圍更是多不可數。
他們每每想靠近,就被某雙藍眼睛一掃,登時寒光遍身,腳結冰似的不敢向前邁,加上沈眠思緒遊離,心不思蜀,他們走上前也不好打斷曾經的上司。
雖說沈眠已經不是sot董事長,但十年積累下來的威嚴在眾人心中仍揮之不去。他們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對沈眠,既怕又敬又愛,‘愛’出自哪裡…這可就要從沈眠離職後說起了……
這也是他們來靈堂祭奠一個司機的原因。
“誒,瞧,沈老爺子怎麼來啦?還穿的那麼正式,真來祭拜的?”有人捂嘴小聲問。眾人齊刷刷望向大門口。
只見沈老爺子杵著柺杖,背部遠沒先前挺直,走路也拖著步子,竟比在書房時還要消瘦。
“沈老爺子狀態怎麼變這麼差啦?”“你不知道那事嗎,聽說沈老爺子教育很有一套,富家子弟都去他那上學啦,但你也知道,富家子弟嘛,難管,沈老爺子什麼歲數了,被這些小孩折騰來折騰去的,哪受得了。”“哈哈哈,你說的也是,富家子弟啊,最是難管了……說來,咱沈總從小到大還挺乖呢!”“是啊,怎麼現在變了樣呢?怪兇的。”
……
沈老爺子走近,許渢才注意到他扶著的那根柺杖換了樣式,做工遠沒有先前的精緻,連他穿的衣服,袖口邊邊都起了絨球。
“劉向德怎麼死的?”沈老爺子問。
沈眠眯了眯眼,輕蔑之色盡顯,“在別人靈堂上問這種話,你難道不怕遭報應麼?”
“報應…”沈老爺子在口中咂摸兩遍這個詞,深深吸氣,旋即悵然一笑:“我不是已經得到了報應嗎?我的兒子要死了,我的大孫子視我為敵,而我呢…也被你那位弟弟弄得快油盡燈枯了。”
沈眠戚然道:“你不過是在做你擅長的事,怎會如此?”
“……唉,沈眠,你怪我可以,我承認我以前的做法對不住你,但你何必跟我任性到這種地步,放棄sot,你真的甘心麼?”
沈老爺子的問題,也是許渢有些想問的,放棄自己經營十年的公司,真的甘心嗎?
“你誤會了一件事。”沈眠更加從容不迫,彷彿他棄之敝履的僅僅是一個內部蕩然無物的易拉罐,“我從來沒對sot上心過。”
“我也不跟任何人共享屬於我的東西,尤其是和我隔著一命之仇的沈樂言。”
沈老爺子用嘆息的口吻說道:“你明明知道樂言沒做錯過什麼事。”
“我也知道自己並不大度,就憑他和李楠雪流著同樣的血,我就不可能接受他。”沈眠忽然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其實我一直有句話想對你說,你要聽聽看麼?”
沈老爺子:“…什…”
話頭剛開始便被強行打斷,女人的嗓音聲震屋瓦,傳遍整個房間:“我說公司怎麼見不到人,原來大家都在這待著呢?!”
sot的員工紛紛皺起眉頭,避瘟神似的從沈眠周圍散開,有人私語道:“她怎麼每天跟個包租婆一樣定時定點找我們收房錢?我快要被她煩死了,靠…”“是啊是啊,我們去哪都要管,她又不是老闆……”“噓,小聲點,別被她抓住把柄啦,她可會胡攪蠻纏啦。”
沈老爺子神色重了重:“你來幹什麼?!”
“怎麼?你們能來我就不能來了?今天明明是上班的日子,你們不在公司裡待著,都來靈堂祭奠一個司機,可還真是善心大發呢。”李楠雪環胸抱臂,趾高氣揚地恥笑道:“怎麼?您又後悔把公司給你們這些個員工,放著新老闆不討好,圍著一個無權無勢,錢沒一個的落魄漢訴說自己後悔啊?”
“不後悔也就不會來這裡了。”
許渢的話簡直是sot所有員工的心聲,他們向知音投去贊賞的目光。許渢滿目顯露著諷刺的味道,好像根本沒放過任何人,sot員工悻悻收回目光。
“你可沒資格在這裡說話。”李楠雪微妙地笑了笑,出乎意外的沒有生氣。她昂首挺胸地走到靈堂中央,雙指捏著一個黃色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