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異的話把周成拉回到了現實之中,便閉口不言了。
能力能決定你做多少事情,但其實身份才是決定你做什麼事的根本。
自己來手術室,是受楊弋風的邀請,做血管切開取栓術,也就是保肢。本該在這事完成後就要離開的,這是本分,也是請求幫忙的業務範圍。
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地多留了一會兒,如今能夠多做肌腱縫合和神經縫合,但這部分,乃是陳庭業的謙讓,說得再直白點,那就是賞賜。
周成如今只是住院醫師,能得到蔡東凡的重視,那是在蔡東凡那裡不一般,可以調皮地額外多攬些事情做。
但實則在嚴駭涵等人的視野裡,周成不過都是外人而已,在他們身邊,若還是調皮,那不叫跳脫,那叫多事。
周成自己能做斷肢再植,而且做得極好,這沒錯。
可現在周成不僅僅只是代表周成自己,他在嚴駭涵,曾異他們面前,代表著蔡東凡。
如今面前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陳庭業教授,省內手外科的頂尖教授,那麼周成除了代表他自己之外,還順帶著是掛上了曾異、李長宏他們的下級醫生的名號。
這才是周成現在的身份。
一個成年人的自知之明與成熟,很多程度上,是看他做事是否莽撞,而做事莽撞,除了急性子打人和傷人外,更多的則是看他自己做的事情,與自己的身份是否對應。
而不是表面上的成熟穩重,可假裝的面相。
因此,周成深知,自己所說的話,其實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曾異他們。
至少陳庭業是這麼認為的,假如他把自己的實力認定,最後落在了曾異他們頭上,那必然會發生一些誤會,就好比之前的丁長樂教授誤會蔡東凡那樣。
後來蔡東凡與他詳細地解釋過,他與丁長樂的誤會,以及以前丁長樂對他周成產生的誤會。
同樣的誤會和事情,周成不會連續犯兩次。
而看到周成閉口不再說話,楊弋風瞬間嘆了一口氣,好似看到了精彩處,作者竟然斷了章,不上不下,格外難受。
明明很想知道下文,結果轉日發現作者太監了!
當然,周成是自由人,他有選擇要說和不說的權力。
楊弋風也不是曾異,曾異是骨科大主任,可以一句話讓周成閉嘴,但楊弋風不可能一句話就讓周成再次開口。
陳庭業也是如此。
頂著湘南大學教授還有手外科副主委的頭銜,在面對很多主任的時候,都極為好用,他們都會客客氣氣,但是這個身份只在面對主任級別的人好用,更下一級。
則是不那麼好用了,陳庭業也不能強求周成把剩下的東西說完,只是覺得頗為遺憾。
明明剛剛即將發生一場頗為激烈的學術碰撞與火花的,就這麼斷掉,著實可惜。
不過以後的日子還長,若是周成和楊弋風有興趣,可以再次組局。
不急於這一時。
楊弋風的問題很精彩。
古來有句話,難的是提出問題,而不是解決問題的答桉。能夠提出精妙的問題,代表著楊弋風本身具有深厚的功底。
只是,好的問題丟擲來之後,周成只來得及回答一半,而且這個答桉還被曾異給打岔了。
兩人便繼續往周成那邊看去,發現周成只是繼續默默地縫合著神經束膜!
陳庭業也就不偷懶了,也是繼續開始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周成會的操作,他也是會的,甚至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做得更加精巧一些,所以也就沒太多心思去聚焦於周成的操作本身。
他現在這個境界,更重要的是思維的碰撞,認知的提升。單純的技巧,可以說是趨近於微末了,用處不大。
楊弋風觀看著周成和陳庭業的縫合一陣,也失去了再看下去的興趣,於是回過頭,心裡滿滿地盤算著,周成為什麼會說出來術後五天可以開始功能鍛鍊這話。
要知道,現代醫學是講道理的,你如果只是那麼順口一說,那證明你還沒搞明白,只是學到了皮毛,照貓畫虎,保證不錯而已。
隱藏在深層之下的內部邏輯,其實才是最吸引人的。
冰山一角,人們所看到的是那燦爛的角,可楊弋風對探索和認知冰山本身,更感興趣,至於那個角,不過也就是飽飽眼福而已。
王耀翔全程吃瓜,左右環顧周成和陳庭業都在進行著神經縫合,轉頭去幫陳庭業的忙,然後把本來是陳庭業的助手給換來了周成這邊。
很明顯啊,他更願意觀摩陳庭業的神經縫合術,不斷地揣摩他手術過程中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