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辭五味雜陳,繃緊了渾身的肌肉。好在,楚獻忠已經垮了,再挑唆也沒用了。
他看見楚翊淡淡掃來一眼,目光中沒有懷疑,倒盡是溫柔的寬慰,像說:這次爭端雖是齊人挑唆,但你萬萬別自責。
葉星辭垂眸,眼眶發酸。虧欠感中,朋友的臨終之言掠過耳邊——別辜負了大齊的社稷。他閤眼嘆息,淚水滲透睫毛。
談到後來,楚獻忠提出,將守寡的妹妹嫁給楚翊做側妃。雖然她年近四十,但風姿綽約,還能生養,是喀留一等一的美人,等會兒讓王爺見見。
還沒等楚獻忠說完,楚翊一口否決,急得像在救火。
一旁的楊老將軍也不滿道:“少來高攀!九爺年輕俊傑,怎能娶個四十歲的老寡婦!”
“不,問題不在於寡婦,也不在於年紀……”楚翊尷尬地擺擺手,看一眼震驚的王妃,不想再談。
之後,他屏退了楚獻忠,借這地方舉行軍議。
詳細瞭解戰況和戰損,研討如何將戰俘帶回鷹嘴關,並保證途中不鬧事。這兩萬青壯勞力很寶貴,能為大昌增産。
各部需整肅軍紀,嚴禁殺良冒功,不得騷擾城中百姓和城外牧民,違者立斬。
忽然,一名總衛闊步出列,甲冑嘩啦一振,朝楚翊拱了拱手,無所顧忌地高聲道:“王爺,末將有幾句不中聽的話想說!”
他雙目赤紅,面頰掛著一道猙獰刀傷,情緒激越。他的上官,一名總鎮低聲呵斥,責他不知體統。
楚翊抬手笑道:“但說無妨。”
“王爺,您也聽見那細作說的了,機密是江南的貴胄洩出去的!”那人粗聲粗氣,語氣憤恨,“恕末將直言,整個大昌,權級最高又與齊人關系最密者,就是王爺!您該自省!”
楚翊神色驀然一沉,搭在幾案的手慢慢收緊成拳,卻示意旁人別阻撓,由那人說下去。
“這一戰,先謀後打,傷亡很小,但不是沒有!不只是王爺的近衛,那位小兄弟死了朋友。”那人看一眼葉星辭,口吻愈發激憤,“末將的親弟弟,還有一起長大的夥伴也戰死了!末將是打頭陣的,麾下折損了幾百人,重傷無數,都是年富力強的精兵啊!”
他默了一下,心一橫,說出狂悖之言:
“末將聽聞,齊國公主乃絕代佳人,與王爺伉儷情深。這固然是一段佳話,可有一句話,末將死也要說:王爺該提防枕邊人!”
在場者愕然相顧,楊老將軍朝旁人使個眼色,示意將那人架走:“放肆!敢公然攻訐王爺,你瘋癲了!”
葉星辭像捱了一頓拳頭,強撐著沒有踉蹌。很多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們眼中,他是公主的陪嫁,理應出言維護公主。
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當初舌戰楚獻忠等人的思辨,蕩然無存。
羅雨目光一凜,當場拔刀,被楚翊攔下。
“慢,本王也有話要說!”
楚翊死盯出言不遜者,臉色陰沉似隆冬的雪夜。他深深地呼吸,卻壓不下額角暴起的青筋。從喉嚨滾出的話被怒意灼燒,卻寒意逼人:“諸位都有類似的疑慮?”
眾人驚惶否認。
“沒有不透風的牆,削減軍需是重大的戰略調整,走漏風聲很正常。”楚翊冷冷掃視一週,“兵部、戶部、五軍都督府的官吏,邊軍的將領,都可能透過細節猜出,進而出賣情報。”
楊老將軍隨之點頭。
楚翊拍案而起,怒指那名將領,話鋒如刀:“而你,卻將矛頭對準本王的愛妃!你只聽說公主貌美,就認定我被美色所惑?你可曾瞭解公主的為人,知道他為我付出了多少?他是我的臂膀,時刻替我分憂。他會為我奮不顧身地擋刀,遇險之時,他會將活下去的機會留給我!”
葉星辭抿唇垂眸,淚珠懸在下睫。
楚翊從未如此憤怒,怒氣激得他渾身發抖,吼道:“帶下去,打二百軍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