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辭支起窗遠遠地看著,見陳為頻頻作揖說盡好話,屋裡的聽荷也不露面,還真是個犟姑娘。
陳為垂頭喪氣地跑來正房,真心求助:“外甥媳婦,答應你的我做到了,你的秘密我可是守口如瓶,最細的那種瓶。你答應我的,是不是也該兌現了?”
“真誠。”葉星辭注視著他,“真誠地跟聽荷聊聊,向她道歉,表明心意。別馬上邀她回去住,一點點來。感情如打鐵,經過這次錘煉,你們的關系會更牢固,你還得謝謝我呢!”
陳為無奈攤手:“你這不跟沒說一樣嗎?得先讓她跟我産生交流,才能進行下一步啊。”
葉星辭手握兵書,傲然而坐,如坐鎮中軍大營的主帥。他蹙眉想了想,問:“昨天,她打你哪邊臉了?”
陳為指指右臉。
葉星辭祭出一招苦肉計:“這樣,你就說右臉在捱打之後面癱了。今天去宮裡看望姐姐時,遇到一個太醫,太醫說解鈴還須系鈴人,要聽荷再打一下才能好。她心疼你,不會不管的。現在你笑一下,只用左臉。”
陳為保持右臉不動,牽起左側唇角,邪魅狂狷地笑了。
“就這樣笑,很完美。”葉星辭微微點頭,一副運籌帷幄的威武氣概,“如此,她再打你一巴掌,氣就能再消一點,也産生交流了。之後該怎麼說,就看你自己了。”
“妙!很合邏輯!”陳為欣然拱手,說外甥媳婦對兵法活學活用,該在街上擺個攤,專門幫人解決家庭糾紛。
陳為又跑去找聽荷,葉星辭看見他成功引得姑娘露面,然後歪著嘴笑,展示自己的面癱。聽荷將信將疑,一巴掌扇去。陳為揉揉臉,粲然一笑,似乎全好了。他說了什麼,聽荷抿嘴一笑,像開在冬日的花。
葉星辭也跟著笑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起身拿過一包手帕包裹的東西,小心拆開。他將這一捧土,故國的土,鄭重地放入一個小小的空花盆。
身畔倏然空了,被窩也冷了一點。
天色暗如淡墨,葉星辭半沉在黏稠的夢裡,像個溺水者,伸手挽留剛剛離開的溫暖。他抓到了一隻溫厚的手,便像順竿爬的美人蛇似的纏上去,嘟囔道:“不許走,陪老子睡覺。”
“我要候朝去了。”男人柔聲道。
“親一下就放你走。”葉星辭順著男人的手臂爬到後背,用兩條修長有力的胳膊牢牢鎖住對方,探出腦袋,半夢半醒地嘟起嘴。
楚翊笑著側頭,落下響亮的淺淺一吻。
葉星辭滿意地縮回被窩,把自己裹起來,臉貼在柔軟的絲綢枕巾蹭了蹭。陳太妃給的大紅肚兜他們都不想穿,但長輩的一片心意不好閑置,就當枕巾了。
忽然,他睜眼起身,柔韌的腰肢狠狠一擺,屁股一扭,用胯骨發出蓄力一擊。楚翊直接被撞下床,沖了兩步才穩住。沒回頭,也沒回應。
“晚上早點回家。”葉星辭淡淡道。
他又打了個盹,醒來時天已亮了。正吃早點,王喜送來信函,說江南來信了,“昨晚送到門房的,那時王妃已就寢,老奴就沒叨擾。”
放下盛放信函的鏤花木匣,王喜躬身而退,說自己正閑著,去為王爺打掃書房,有事隨時吩咐。
葉星辭立即開啟木匣,拆去信函的封蠟。封套裡包有兩封信,其中有孃的手書。內容簡單,不外乎叮囑他注意身體。沒提到家裡,也沒落款,應該是夏小滿怕他身份暴露,告訴娘別寫那些。
幾滴熱淚,洇濕了稚拙的字型,和藏在字裡行間的遙遠牽掛。葉星辭眸光顫抖,反複看了好幾遍,才去拆讀另一封信。
是太子的信,但不是太子的筆跡,而是夏小滿代筆。
這是一封尋常家書,以兄長對妹妹的口吻講述了皇後的近況等。末尾提到,建同府報給戶部的去年賬目中,寫明瞭駙馬一行協同剿賊期間的花銷。各項開支多達萬兩白銀,其中似有隱情,特此相告。
“有這麼多?!”
葉星辭疑惑的目光定在“萬兩白銀”,心微微一沉。花在哪了?就算直接拿銀子當零嘴,也吃不了這麼多,一定有貓膩!
等楚翊回來……不,他心念一轉,猛然回想起昨日慶王臉上陰晦的笑意。他狂奔到西側的書齋,揮舞著書信,對正在細細擦拭格架的王喜道:“快,快派人去朝房找九爺!把這封家書給他,叫他看最後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