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王兩家離得不遠,裘智和王仲先並肩而行,沒走幾步便到了裘智的家門口。裘智停下腳步,輕聲說道:“你回去吧,好好做官,保重身體。以後有機會,我去看你們。”
王仲先忽然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彷彿這一別之後,幾人雖有再見之日,但恐怕要等到數年之後了。
王仲先在京中同窗不少,但真正能稱得上朋友的,唯有裘智一人。想到此處,他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酸楚,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裘智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旁。
朱永賢知道裘智今天去見王仲先,根本沒心情去禮部坐班,特意請了假在家等裘智回來。
自從裘智出門,白承奉就被朱永賢派去門口守著,好不容易把裘智盼了回來,哪知身後還跟了個不速之客。白承奉不敢怠慢,連忙跑回去稟報。
朱永賢還沒到門口,就看到王仲先一直盯著裘智。他氣得肺都要炸了,但又不敢沖出來,顯得自己太過小肚雞腸,連愛人正常的朋友交往都要管三管四,只能躲在陰影處,暗自生悶氣。
微風拂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輕響,彷彿在催促著這場離別。王仲先壓下心中的不捨,咬牙說道:“你多保重。”
裘智點了點頭,目送王仲先離去。
王仲先剛走,朱永賢便迫不及待地從門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假裝剛發現裘智回來。
裘智笑著瞪了他一眼:“小氣鬼。”
朱永賢也不否認,將頭輕輕靠在裘智肩上,撒嬌道:“我這不是緊張你嗎?”
衛朝的官員平日裡沒有休息日,只有年節時才能放假。朱永賢和裘智已經許久沒有出去約會了。正好今天朱永賢請了一天的假,兩人吃過午飯,決定出門散心。
二人沒有目的地,走到哪兒算哪兒。路過法源寺時,裘智提議進去看看。寺內香火繚繞,信客絡繹不絕,兩人在寺中繞了一圈,臨走時還領了一個供果。
朱永賢將桃子遞給白承奉,叮囑道:“晚上回去洗幹淨,切了吃。”
白承奉知道這供果是為裘智祈福,連忙應下,小心翼翼地收好。
走出法源寺,裘智拉著朱永賢的手,繼續漫無目的地閑逛。街道兩旁商鋪林立,行人熙熙攘攘。
路過吉慶班時,班主正站在門口熱情攬客。見裘智和朱永賢衣著體面,班主立刻提高了嗓門,賣力吆喝道:“今晚周秀珺演《借東風》,兩位爺可千萬別錯過!”
裘智對戲曲並無太大興趣,但也聽說過周秀珺的名聲。他是吉慶班的挑班老生,在京城頗有名氣。宮裡的太妃們喜歡聽戲,過壽時還請他進宮唱了幾出。
裘智正想拉著朱永賢離開,忽然一個人橫沖直撞地朝他們沖了過來。
朱永賢眼疾手快,輕輕將裘智往後一拉,摟在懷中,避開了那人的沖撞。
吉慶班的班主姓餘,見到來人立刻滿臉堆笑,弓著背迎了上去,熱情地招呼道:“孫爺,您來了!”
朱永賢打量了一眼來人,見他一臉橫肉,眉眼間透著幾分狡詐。此人身穿半新不舊的綢緞袍子,估計對方家裡有些小錢,平日裡跋扈慣了,不將別人放在眼裡。
一旁的小商販知道此人的身份,看朱永賢打算同對方理論,好心提醒道:“他是沈府的管家,沈家有錢,您可別輕易招惹。”
朱永賢對京裡的達官貴人十分了解,卻從未聽說過有個姓沈的富商,不禁面露疑惑,問道:“我怎麼沒聽說過沈府?他家是什麼來歷?”
小販朝孫管家的方向努了努嘴,壓低聲音解釋道:“他家主人叫沈雁林,是個從山西來的馬販子,剛搬到京城沒幾個月。聽說他出手闊綽,家裡十分有錢。”
朱永賢瞭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剛進京的暴發戶,難怪自己沒聽說過。
裘智聽到“山西”二字,心中一動,立刻聯想到早上遇到的皮月華。她的口音明顯是山西人,而且當時她慌不擇路,逃進的正是沈家的大門。想到這裡,裘智頓時來了興致。
他輕輕拍了拍朱永賢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且看看孫管家接下來要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