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上嚴禁攜帶利刃,巡邏官兵所持的大刀、長矛,與兇器的特徵不符。即便是官員進入考場也要經過嚴格的搜身,根本無法夾帶兇器。兇手究竟是如何拿到兇器的,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裘智。
李堯彪見裘智雙眉緊鎖,凝神苦思,急忙勸道:“你現在身體不好,別太勞神了。你把想不通的疑點說出來,我們去查。”
裘智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道:“其實有好幾點我想不通。首先,詹明藹就算睡著了,兇手進入他的號舍,他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他的睡眠質量不好,一直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如果詹明藹呼救,他肯定會聽到。可昨晚,自己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李堯彪將這一點記在心裡,頷首道:“我明天問問其他學子,看他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裘智繼續分析道:“第二個疑點是,兇手為什麼要在考場內動手?詹明藹確實不是什麼好人,可寒窗苦讀十數載,誰不盼著金榜題名、跨馬遊街?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才值得在考場上殺人?”
雖然夜間的考場巡查沒有白天那麼嚴格,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士兵巡邏。兇手若是被抓,不僅前途盡毀,連性命都可能不保。
李堯彪追問道:“你的意思是?”
裘智清了清嗓子,緩緩道:“兇手肯定有某種原因,必須要在昨天動手。比如,離開貢院後就殺不了詹明藹了。或者,兇手是個變態,夜裡不殺人就難受,隨機挑選了一個目標下手。”
雖然兇手留下了‘有辱斯文’四個字,但這並不代表他和詹明藹有仇。也許兇手知道詹明藹不是什麼好東西,故意製造出尋仇的假象。
李堯彪聞言,不由面露苦色。如果是尋仇,還能鎖定嫌疑人;但如果是隨機殺人,貢院裡四五千人,他該如何找出兇手?
裘智看出他的擔憂,安慰道:“我大概計算過時間,巡查的官兵每隔一刻鐘會巡視一次。”
朱永賢恍然大悟,插話道:“所以兇手必須在一刻鐘內完成往返和殺人的事。”
裘智沉思片刻,搖頭道:“也不一定,夜裡大家都困了,巡邏的人打不起精神,多半是糊弄一下。要不然,屍體也不會等到天亮才被發現。”
他稍作停頓,隨後推測道:“如果兇手不是可以隨意走動的官員,而是考生,那他的號舍必然離詹明藹不遠。”
一來,考生入場後多在號舍附近活動,兇手若是離得太遠,無從得知詹明藹坐在哪。
二來,巡邏官兵夜間巡查不嚴,如果兇手作案後沒有立刻返回自己的號舍,而是暫時藏身於詹明藹的號舍,可以避過巡邏,所以不一定要在一刻鐘內完成所有的事,但拖得太久也不現實。
李堯彪心裡默算了一下時間,已經有了大概的範圍。他抬眼看向裘智,語氣聽似隨意,卻透著幾分試探:“聽說你和詹明藹也有過沖突?”
裘智的心咯噔一下,暗道:果然來了。
裘智還沒來得及開口,朱永賢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緊接著便聽到“啪”地一聲,他怒氣沖沖地抬手掃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四濺,瓷片碎了一地。
他盯著李堯彪,語氣森冷:“李堯彪,你今天來到底是幹什麼的?是來探病,還是來審案的?”
朱永賢畢竟是王爺,李堯彪見他動了真怒,嚇得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低頭垂手而立,不敢再出聲。
朱永賢的腦子一向靈光,尤其是在涉及裘智的事情上。他略一思忖,便察覺到事情不對勁,顧不得和李堯彪較勁,轉頭關切地問裘智:“詹明藹欺負你了?”
裘智還沒來得及和朱永賢說自己被詹明藹調戲的事,但如今李堯彪當面揭穿,只得將詹明藹曾試圖輕薄自己和潘文子的事說了出來。
朱永賢聽完,頓時怒發沖冠,咬牙切齒道:“便宜他了!這種人死有餘辜!”他雖恨詹明藹,但正主已經死了,這筆賬自然得算在他爹頭上。朱永賢心中暗想:早晚要讓詹家付出代價。
裘智看向李堯彪,淡淡道:“我沒有體力殺人,也沒那麼小的心眼,更沒必要冒險在考場裡動手。如果我真想殺他,絕對不會讓人看出是謀殺。等他出了貢院,有的是辦法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李堯彪看裘智神色平靜,語氣極為自信,脊背泛起一股涼意,下意識地往後挪了一步。
裘智見狀,輕笑了一聲,懶洋洋地倚回榻上,眉眼含著幾分戲謔:“你別怕,我逗你的,我不會殺人。”
朱永賢冷冷瞥了李堯彪一眼,語氣不善:“聽見了吧?別胡亂懷疑,裘智不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