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弟弟,莊舟的神色才不似方才那般淡然,臉上露出痛苦之色,語帶哭腔道:“我沒想殺人,是我夫人幹的,與我無關!”說完,又狠狠地剜了田漁一眼。
莊舟繼續回憶道:“陽兒的病情時好時壞,清醒時是溫潤如玉的富家公子,病發時則暴躁易怒,非但口出狂言,還會拳腳相向。”
他怕僕人聽到了弟弟的瘋言瘋語,惹來禍端,所以每當莊陽病發,從不讓僕人靠近,都是他親自給弟弟送飯、送藥,照顧起居。
四年前的一日,莊陽病發,被關在院中。莊舟如往常一般送飯,不料剛推門進去,莊陽竟猛地從屋裡竄出,趁勢奪門而逃。
莊舟大驚,急忙伸手阻攔,二人拉扯間,莊陽腳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後腦磕在青石板上。
回憶到這,莊舟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田漁厭惡地皺了皺眉,接過話茬道:“我見大爺遲遲未歸,便去叔叔房中尋他。哪知剛踏入院子,就見叔叔躺在地上,大爺跪在一旁,不停地搖晃他的肩膀。”
莊舟看到妻子,驚慌失措道:“我不小心推了弟弟一下,他頭磕在地上,這可如何是好?”
他心神慌亂,一時沒了主意,過了半晌,猛然跳起道:“去請大夫,對!快請大夫!”
田漁卻站在院門口,攔住他的去路,定定地看著他:“大爺,叔叔這病拖了這麼多年也沒見好,連累咱們整日提心吊膽,不如趁這個機會,送他一程吧。”
莊舟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妻子:“你說什麼?”
田漁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輕聲道:“他活著就是個累贅,拖累整個莊家,不如死了幹淨。”
莊舟和弟弟感情深厚,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自己的弟弟,聞言如遭雷擊,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良久,他臉色發白,語氣堅定地拒絕道:“陽兒是我弟弟,我不能見死不救!何況咱們全靠他賣畫養活。”
田漁看著莊舟那副畏縮的模樣,心底生出一絲不屑。她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捂住莊陽的口鼻。
莊陽本就身受重傷,氣息奄奄,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掙紮了幾下,便一命嗚呼。
莊舟怔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弟弟痛苦地掙紮,最終身體一僵,徹底沒了聲息。
田漁緩緩松開手,抬起頭看向莊舟,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陽兒死了,從今日起,你就是莊陽。”她聲音低柔,卻透著不容抗拒的狠厲:“從今往後,靠你賣畫養家了。”
她並非無知婦人,動手前就想好了對策,兄弟二人長得相似,殺死莊陽,由丈夫假扮。
莊舟瞪著妻子,忽然覺得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她。
田漁蓮步輕移,走到他身旁,貼近他的耳畔,輕聲道:“你若報官,打算怎麼說?陽兒有謀反之心?”說罷,她桀桀一笑。
她忽然推了莊舟一把,聲音冷漠:“別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若你真想救他,我下手時,你為何不拉開我?”
她眸光幽深,直勾勾地盯著他,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你無非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罷了。”
莊舟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田漁看著他,緩緩收斂了眼底的狠厲,語氣放緩,輕聲誘哄:“陽兒走了,咱們的苦日子就算到頭了。”
莊舟腦中一片混亂,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看面前的妻子,鬼使神差地將莊陽的屍體抱起,拖至小院,悄悄掩埋。
翌日清晨,莊陽當著僕人們的面說自己打算外出遊歷,然後隨意收拾了一下行囊,匆匆離開了家。
李堯彪打斷問道:“莊家的僕人不覺得奇怪嗎?”
田漁微微一愣,隨即搖頭道:“沒有。”
裘智並不覺奇怪,還十分理解僕人的心情。反正他們就是打工人,不差他們工錢就行,主家去火星都和他們沒關系。
田漁繼續回憶,莊舟離開後,悄悄潛回莊家,換上莊陽的衣物,佯裝重病在床,數日不出房門,模仿弟弟的言行舉止。
他的畫技遠遜於莊陽,便從人物畫改成了山水畫。莊陽的名聲在外,旁人一時未察,竟無人懷疑。就這樣,他以莊陽的身份,在恐懼中度過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