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謀逆是大罪,故而咬死不認。
裘智早已猜到,莊陽為了自保,選擇殺人滅口,如今聽了他的辯白,更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那兩具白骨分別是誰?”裘智見李堯彪始終圍繞謀逆一案發問,反而忽略了案件真正的突破口,於是打斷了他的問話。
李堯彪皺了皺眉,卻沒有阻止。方才在莊家,裘智幾句話便令莊陽、田漁神色大變,可見他確有幾分本事。再加上朱永賢立在一旁,宛如護法金剛,他不敢拂了對方面子,只能耐著性子聽下去。
莊陽臉色微變,深吸一口氣,竭力穩住心神,道:“其中一具是我大哥,另一具…另一具…”
提及第二具屍骨,他頓時語塞,額頭冷汗涔涔,遲遲不肯吐露真相。
裘智直接替他說了:“是莊二夫人吧。”
莊陽眼中露出一絲慌亂,但對方既已猜中,最終無奈點頭:“確是拙荊。”
李堯彪正翻看剛送來的屍格,聽聞死者竟是莊二夫人,不由詫異地瞥了莊陽一眼。沒想到他一介書生,膽子如此之大,大哥、妻子、養子都說殺就殺,難怪敢謀反。
思及此處,他又偷瞄了裘智一眼,這個書生膽子更大,居然敢勾引朱永賢。皇城司的人見了朱永賢都繞道走,他倒好,偏要迎難而上,當真了得。
“你說三人都是你殺的。”裘智胸有成竹道:“那就把作案過程講一遍,尤其是他們是怎麼死的,以及為何要殺他們。”他的語氣似乎篤定莊陽答不出這些問題。
田漁聽罷面露凝重,又看了看莊陽,示意他要小心應對。
李堯彪看出二人的眉眼官司,心中一凜,懷疑田漁也參與了這樁命案。
莊陽定了定神,語氣平穩道:“昨晚,楚衍來到我屋,說他得罪了燕王。燕王是天潢貴胄,我們這些小民暴行哪兒惹得起?我聽後大怒,便命楚衍去小院領罰。”
楚衍哪裡是“得罪”了朱永賢?分明是當眾謀反!裘智聽他故意含糊其辭,便知他打算以鬼神之說矇混過關。
果不其然,莊陽繼續道:“那處小院有莊家祖先的亡靈守護,莊家子孫或奴僕若有過失,必會遭受懲罰。楚衍正是被祖先所殺。”
他顯然不知道密室的詭計已被裘智看穿,依然試圖將楚衍之死歸咎於祖先顯靈。
他痛心疾首道:“我原以為祖先不過嚇唬他一下,小懲大誡,誰知會把他拖進房間吃了。”說罷,竟開始拭淚,語氣悲切,“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衍兒,是我害了你啊!”
裘智聽得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莊陽的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且不說世上本無鬼神,就算真有,進了皇城司也不能說有鬼,必須承認是自己做的。皇城司的詔獄可不是鬧著玩的,絕對能屈打成招。
果然,李堯彪一拍驚堂木,目光森然:“荒唐!竟敢以鬼神之說糊弄本官。”隨即,將裘智對密室的推理講了一遍。
待他說完,不僅莊陽臉色驟變,田漁亦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堯彪。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佈局,竟被對方輕易揭穿。
莊陽低下頭,似乎在思考應對之策,半晌後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愧是皇城司的人,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他長嘆一聲,語氣頹然:“昨夜,衍兒回來,說自己得罪了燕王。我當時怕極了,為了息事寧人,我騙他去了小屋,親手殺了他,又製造密室偽裝成‘鬼殺人’。就是希望燕王聽說楚衍已死,不再追究莊家。我真的不知道他要謀反啊!”
裘智冷靜地追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殺你兄弟呢?”
莊陽臉上浮現一絲懊悔之色,嘆道:“莊家這些年入不敷出,全靠我賣畫維持。可大哥整日飲酒作樂,不知節制。我數次勸他,他仍不悔改,終是有一日忍不住,與他爭吵起來。情急之下,我失手推了他一下…”
說到此處,他似乎想起手足之情,眼眶微紅,聲音哽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哥的腦袋磕在了地上,不一會兒就沒了氣息。”
“你兄弟倒在地上,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咽氣,連大夫都不去請。等人死了又立即挖坑埋了,一點兄弟之情都不念。”裘智語帶諷刺,“這就是你所為的‘不小心’?”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田漁一眼,彷彿在暗示她與此事脫不了幹系。
莊陽眼神飄忽,支吾半天才慌忙辯解道:“都是我一人所為,與嫂嫂無關!”
田漁見他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現,不由氣結,暗中瞪了他一眼。
雖然莊陽的供詞仍有破綻,但至少男性死者的死因勉強對上了。裘智似笑非笑地看了莊陽一眼,語氣帶著鼓勵:“很好,你繼續說,說說二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