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詹掌櫃便走了進來。
他來到珠兒身旁,臉上堆滿慈祥的笑容,柔聲道:“好孩子,我聽說你家出了事,過來看看。”
珠兒對裘智的推測已然信了九分,此刻見到生父,往日的仇恨瞬間湧上心頭。他厲聲質問:“是不是你殺了我娘?”
詹掌櫃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不料竟被珠兒一語道破,心中頓時一驚。但他畢竟是老江湖了,面上不動聲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孩子,竟說胡話。”
旁人或許看不出破綻,但珠兒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如何聽不出他語氣中的慌亂與心虛?
珠兒冷笑數聲,心中積壓多年的憤怒終於爆發,殺意油然而生。
裘智看出珠兒情緒異常,連忙高喊:“快攔住他!”
一切為時已晚。
珠兒掏出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詹掌櫃的胸口,嘶喊道:“五年前沒能殺了你,今日補上!”
詹掌櫃完全沒有防備,雙眼瞪得渾圓,難以置信地看著珠兒,鮮血從嘴角湧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過了數秒,直挺挺地向後倒下,沒了氣息。
珠兒雙目通紅,仰天長笑,笑聲中滿是悲涼與絕望,不似一個十多歲小孩應有的感覺。
李化驚呼一聲:“珠兒!”
珠兒回過頭,咧嘴一笑,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在我孃的屋裡待一會兒。”
裘智知道他是打算自我了斷,勸道:“何苦呢?”
珠兒坐在嚴夫人的床上,手指輕輕撫摸著床沿,低聲說道:“我這輩子,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和娘在宛平的這段時光。如今娘不在了,我便去找她。”
裘智顫聲勸道:“你別做傻事。”
珠兒慘然一笑:“不然呢,去牢裡受苦嗎?”
燕赤霞看了裘智一眼,試探道:“要不放他走?”說著,他又瞥了李化一眼:“老禿賊惡貫滿盈,李化為民除害,不如就讓他們父子一同遠走高飛?”
嚴夫人生前有意讓珠兒認李化為義父,雖未正式行禮,但也算半個父子了。
潘文子聞言,不免有些心動。
裘智沒料到燕赤霞竟會有此想法,心中微微一驚。雖說死者不是什麼好人,但動用私刑,必須付出法律代價。
裘智遲疑道:“這恐怕不妥吧。”
珠兒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緊握匕首就要刺向自己胸口。
李化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珠兒的手腕。
他看向燕赤霞和潘文子,感激道:“方才是燕大俠和文子替我作保。我若是就此逃走,豈不連累了二位?惠兒已逝,我無牽無掛,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願去官府自首。”
眾人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打算獨自承擔這三樁命案,放珠兒一條生路。
珠兒並非懦弱之人,怎會茍且偷生,讓別人替自己頂罪?他滿不在意地一笑:“我又豈是貪生怕死之徒?豈能讓旁人替我受過?”
他緩緩站起身,眼神中透著幾分堅毅。
李化握住他的手,對眾人說道:“我們自己去投案,就不再麻煩各位了。”說完,毫不遲疑地帶著珠兒轉身離去。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裘智心中百感交集,難以言喻。
李化和珠兒去縣丞衙自首後,衙役頻頻上門詢問鄰裡的口供,搞得裘智不勝其煩,過了好些天才徹底清靜下來。
一天上午,裘智起床後,發現燕赤霞不在家。起初並未在意,對方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但過了三四日仍不見其蹤影。
他這才猛然想起,自己初見燕赤霞時,對方曾說過宛平將有大事發生。如今諸事已了,他們兄弟二人多半已經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