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誰?”
“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郝嘉一死,你便成了大名鼎鼎的青銅重器權威。”
“你是從哪裡看到我的資料吧?”
老三口很不高興地叫獄警送來紙筆,一邊寫一邊說:“前天夜裡做夢,有人用甲骨文寫了一個曾字要我認。我一眼就認出來。那人又要我猜這個字是什麼意思。我同樣想也沒想就說,有一個姓曾的人要來探監。”
老三口將寫好字的紙拿給曾本之看,上面真的用甲骨文寫著一個很大的曾字。曾本之很想將自己最近經常夢見甲骨文的事說了出來,好在他及時告誡自己,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要讓對方順著自己的思路走。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現在就去問問我的獄友。昨天早上醒來,我就與他說過這事。昨天你沒有來,我被他譏笑了一整天。”
曾本之差點說出那個獄友的名字,為了不讓自己說出郝文章三個字,他趕緊用別的話來掩蓋:“在今天之前,我們應當沒有見過面。”
“這話只說對了一半。你沒見過我。我卻見過你。”
“請舉例說明。”
“郝嘉從六樓跳下來時,你在現場嘴對嘴為他做人工呼吸。”
“請再舉一例。”
“郝嘉死之前,你好像從剛剛送來檢修過的曾侯乙尊盤上發現什麼問題。你跑去找正在隔離審查的郝嘉追根究底時,情緒激動地打了他一拳。他也很激動地回敬了一下,說你想陷害他。本是非常時刻,你們卻鬧成這種樣子。”
“你說的沒錯。那一陣到處在鬧**,有一陣送來檢修的曾侯乙尊盤放在‘楚璧隋珍’室沒有人照看,我是擔心曾侯乙尊盤是不是出了問題。我們說話時,那裡已經成了隔離室,戒備森嚴的,你怎麼能聽見呢?”
“我這裡可是長著青銅大盜的耳朵,連昧心話都聽了不少,聽幾句悄悄話算得了什麼!”
“你這樣說話,沒有要挾的意思吧?”
“哪裡哪裡,自從進了江北監獄,但凡來探視的人全都心懷鬼胎,以為我在哪座山上埋著青銅寶貝,所以,哪怕將牢底坐穿,我也一個人不見。只有你例外,我的那些寶貝,在你眼裡全是破銅爛鐵。你找我只是想說說與別人說不了的話。如此我才答應與你見這一面。”
“往後就不見面了?”
“正是這樣。”老三口頓了頓又說,“不過,你這種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好像肩膀上扛著千斤重擔!”
曾本之矢口否認:“一個養老金領取者,有大事也不該他操心!”
老三口說:“看來青銅大盜的真心永遠也不可能換來青銅專家的真心。不過,我相信你還像當年那樣,堅持青銅重器只與君子相伴相屬。有罪之人身有罪心不一定有罪!我來預測一下,看你眉心之上有一堆晦氣,半年之內必有惡人相擾,好在你平生只做過一件虧心事,其餘時候都在積德行善,惡人再惡,也傷不了你的筋骨。”
“你這是高度恭維,我自己都不敢說自己只做過一件虧心事。”
“姑妄聽之吧。你看看手錶,是不是隻剩下十分鐘了?”
“你對時間的把握很準確。還有九分五十秒,這次探視就結束了。”
“我得宣告,這種本領不是做青銅大盜鍛煉出來的,是進了監獄之後才發現自己有這個天賦。”
“時間不多,請恕我直言:郝嘉當年跳樓,除了因為帶頭鬧**,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當然有。他不服氣你領人仿製出曾侯乙編鐘,更不服氣你出了名之後,就開始胡說八道,一點證據也沒有,就信口雌黃,非要說曾侯乙尊盤是用失蠟法鑄造的。他不是單身一人嗎?還有一個原因大概是失戀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跳樓了。”
曾本之將老三口看了三十幾秒:“我真不該來這個鬼地方!”
老三口毫不客氣地回敬一句:“我也替你後悔,直到今天才聽到有人對你說,正人君子的君子你做到了,至於是不是正人,曾教授你得好好問問自己了!”
會見室裡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相鄰的那間會見室像是進來一個人,有柵欄的視窗外,卻沒有人像曾本之那樣衝著視窗裡面說話。獄警在那邊嘟噥一句,像是讓誰稍等一下。獄警又走到這邊來提醒老三口有話趕快說,只剩下三分鐘了。
曾本之不知說什麼好,就將事先想好留待最後才說的一句說了:“你有什麼話讓我帶給華姐嗎?”
老三口的目光中閃出一絲詭笑:“你怎麼認識她?”
曾本之說:“無意之中,也算是機緣巧合吧!你應該見見她,人家那麼痴心,明知你從死緩改為無期,還為你守身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