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塵並沒有懷疑關七就此不告而別,所以當關七回來的時候他也並不意外。
當然,他永遠也不知道關七這一去到底是在做什麼,只能隱約感覺到和元十三限有關,兩人到底說了什麼,現在還是個未知數。李忘塵唯一能做的,就是專注於當下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剷除臨安府的青龍會組織。
這將藉助關七的力量,李忘塵表達出這個渴望,關七的回答令他安心也放心,關七說,“當然沒有問題,只看你的意願,我隨時都可以殺人和傷人,戰鬥與拼鬥,我的一輩子也是這樣過來的,而至少今次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如此行為。”
他說話神神道道,但李忘塵也聽雷純講述了兩父女的對話,女兒是女兒沒錯,但不是別人眼中應當小心呵護的小棉襖,而是個愛情的附帶產物而已。
天上地下,關七真心惦記的也只有一個溫小白,溫小白的老爹阻止不了他,溫小白的女兒也羈絆不了他。
這樣的思想說出去一定會招來無數道學先生的指責,但關七既是瘋子,也是傻子,又是至高而無上、無敵並天敵的武林尊主,道德上的俯瞰在這兒失了效果,暴力也已經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玩樂,任何人能罵他而改變不了他,他便是如此的我行我素、自由自在。
李忘塵說不清楚對關七是好感還是惡感,雷純與他相交匪淺,碰到了這樣不認女兒的“渣男”,他本該義憤填膺,可到最後雷純也不在意這一切,雙方的關係成為最基本的交易。
這交易出乎於一場無聲的譴責,譴責的名字就叫做“既不愛我,為何把我帶來這世上”。
這譴責成為世上極少數可以動搖關七意志的東西,於是關七願意給予雷純幫助,他理性得像一塊石頭,風吹不得也雨打不得,只有一心道理可以碰撞,但也只碰撞剎那。
所以嚴格來說,關七說這樣一句“為女兒而戰”,聽起來極為熱血,其中核心卻細思令人內心發涼,那從來是一種決絕冰冷的東西,而非一聽之下的溫柔。
對溫小白的愛佔滿了關七的身心上下,他分不出一丁點拿去給別人。
李忘塵無奈接受了這他不願接受的現狀,情感上讓自認為正常的他無法接受,關七和雷純已算是恩斷義絕,雙方都沒有互相履行父女責任義務的想法;另一方面,這在利益上同樣令李忘塵難以接受,關七這樣的武學大宗師只可利用一次便要離去,接下來的路就還是隻能夠靠他自己獨行。
不過,既然當事人都灑脫無比,李忘塵最後也沒多話一句。
到頭來,既然只能和關七這武學修為見識是他所見生平第一人的高手相伴,李忘塵便乘機詢問起諸多武學奧秘來。
老實說,即使李忘塵自己也十分清楚,他的詢問也好,疑惑也罷,在關七眼中自當都是小孩子的煩惱。令人驚異的是,李忘塵本以為自己會碰壁幾次,他做好了挫敗的準備,關七卻來者不拒,任何問題可與他討論得唾沫飛濺,並給李忘塵道出諸多難題,等於是老師留下的作業。
李忘塵總覺得關七這一去之後,身上有某種無法言喻的變化,他說不清楚,也想不明白,最後只得放棄,滿心撲在關七留下的作業之中。
在這其中,有些是招式的變化,直指現在李忘塵最常使用的三門武功,如意天魔刀、神劍含光、捏成輪轉金剛伏魔圈的進階路線,當然還有內力修煉、外用體碩等等修行上的不足。
關七的指點並無身為大三合得三的宗師級高手的居高臨下,反而每每都可設身處地為李忘塵思考,切中李忘塵自己都說不出來的要害之處,又像是撓中李忘塵面板下與血液間的某個癢處,一旦想通就酣暢淋漓、神清氣爽,能充分體會到武學的樂趣所在。
然而時間短暫,慕容博與青龍會都會產生猜疑,李忘塵只能夠爭取最大限度的時間,他和關七以忘我心境討論武學,既廢寢忘食,當然也不需寢食。
就這樣,他們靜觀其變三日。
三日之後,終於等到了變化,皇帝沒死,慕容博當然心生疑慮,但在這之前,迎接他的蔡京的質疑。
慕容秋荻回到了象鼻塔。
這座塔已不再是一眾小夥伴共同奮鬥而成的根據地,反而成了慕容兄妹的虎穴狼窩。
蔡京一定對這個結果破口大罵,他本來是被逼得使用了不可能使用的青龍會力量,但青龍會不只是世人眼中的毒蛇害獸,同時也對他毫不留情。慕容博轉眼間脫離了蔡京的掌握,成為他所不能夠輕易拿捏的巨大麻煩。
另一方面,有橋集團失去了兩位小侯爺領袖,但因時間過短,真正的變化尚未波及出來,僅僅止步於小範圍群體內部的慌亂,幾個頭目級別的人物已頗有猜測,更有甚者自立山門,找上蔡京、高俅、秦檜的府中。
臨安府便是這樣的波譎雲詭,一切都處於變化中,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這是座由寂靜中提煉出來的城市,永恆的冷會吞噬一切,只是永遠有人企圖以光熱將其照亮和燃燒。
慕容秋荻再一次的從相爺府中走出。
她身邊仍跟著那名侍女,天熱光濃日盛,侍女的手中撐著極為好看的天青色油紙傘,兩人相伴而行,似一對從玉璧中走出的仙人。
她們行走至象鼻塔,再上了樓。
象鼻塔下四通八達的市場並未有所多餘的反應,象鼻塔本來就是匯聚三教九流、市井好漢的所在,熙熙攘攘、來來往往,從來都有很多奇特人物,其中出彩者不在少數。當然,慕容秋荻之容貌武功氣度心機皆勝過了象鼻塔最出彩的女性朱小腰,但在普通好漢眼中,二者同樣是超乎想象的仙子女神,因此反而並無區別。
幾經大戰之後名聲大噪的許多人物,現在都被群體佈置在象鼻塔碩大高樓的二樓、三樓等地,或是點穴、或是綁縛,由慕容家的家僕伺候交代,其中尤其以蕭秋水、段譽、郭靖三人最為看重,這是慕容博眼中至關重要的“資源”。
慕容秋荻路過這群人物,徑直走到了象鼻塔最上層部分,本來的象鼻塔頂端是一張圓桌,眾人環座,無人是最上,也無人是最下,這是李忘塵的提議,幾乎等於是東方版本的圓桌會議。
但到得今日,圓桌已被撤去,本來緊密的空間立刻變得空曠巨大,一張桌子被放置在空落落的房間之中,慕容博便在桌子後面等候。
慕容秋荻令侍女在門口等候,詢問道,“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