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聽到“小李飛刀”幾個字,怔了一怔,臉上露出了一種好像是懷念的微笑,這種微笑中蘊含的淡淡暖意,竟將他那蒼白的面孔中的寒意,也給沖淡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斂了笑容,道,“這番話我好像聽你說過?”
楊無邪道,“沒錯,上次在討論吐蕃惡僧鳩摩智襲擊燕子塢一事中,我與公子報告過此事。當時我的判斷是:李忘塵消失,仇統出現,李忘塵很有可能就是仇統。”
蘇夢枕道,“這麼說來,李忘塵、仇統、宋虛,很可能是一個人的三個身份?”
楊無邪點頭道,“沒錯。”
蘇夢枕又問,“無邪,你認為他有什麼目的?”
楊無邪苦笑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一切的內情,或許比我們想象中簡單很多——他只不過是為了道理和公義。”
道理和公義,這兩個詞彙一出現,蘇夢枕的臉上,立刻顯露出一種難言而複雜的表情。
就好像是一個嫻熟老練的獵人,碰到了一頭棘手的獵物。
身為京城黑道的兩大龍頭,蘇夢枕非常清楚,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不是大奸大惡,就是大仁大義。前者是令人毛骨悚然,後者卻是令人無話可說。
如果一個讓你都無話可說的人,成為了你的敵人,你能不能打敗他呢?
他長嘆了一口氣,“李尋歡的侄子麼……如果真是他的話,那這件事情就很麻煩了。”
楊無邪的記憶力很好,但他忽然覺得面前的這一幕很陌生,蘇夢枕應該很少有說出麻煩這兩個字的時候。
他馬上開始搜尋自己的記憶,去尋找記憶中蘇夢枕說出麻煩的次數。
答案竟然是:一次也沒有。
蘇夢枕此前竟然從來沒有說過“麻煩”這兩個字。
說完這番話,蘇夢枕站了起來,淡淡道,“我們走吧,我想蔡京一定也將這封信送給了雷損,不管這位掌握了我們雙方證據的鐵手重判到底有什麼意思,我們都應當爭取他,起碼不能任由他倒向六分半堂。”
蘇夢枕猜得沒錯。
在他們說出這番話的同時,京城的另一個地方,一個身穿灰袍寬袖,一隻左手攏在右襟裡的老者,正在與一個低著頭的年輕人說出和蘇夢枕相似的一句話。
這個年輕人低著頭的姿態,並不像是表現恭敬,而是因為他也是殘疾。
他的脖頸好像是被人捏碎了,只能垂著頭。
在整個京師,只有一個人能身受如此重創還能活著。
那就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低首神龍”狄飛驚。
狄飛驚對面的老者微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閃過一種狡黠,“我們出發吧,不管這個宋虛,到底是不是他人偽裝,只要讓你親眼看上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虛實。我想這個時候,蘇樓主也一定已經前往了孔雀樓,到時候你也可以順便看一看他,最近半年做事那麼著急,到底是不是已經時日無多,他到底是真有底氣,還是在色厲內荏。”
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狄飛驚的肩膀,“我非常相信你的一雙眼睛,更相信你的觀察力。狄飛驚的一雙眼,是整個六分半堂,乃至於整個京城的珍寶。”
能用這樣的態度和狄飛驚講話的,當然也只有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損了。
除了蘇夢枕和雷損之外,京師裡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勢力,也都有了動作,因為這個宋虛,掌握著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重要證據,這個訊息也已經傳播了出去。
只是除了諸葛正我、蔡高秦、蘇雷、方狄幾方之外,就沒有人知曉具體到底是什麼證據就是了。
全京城的風雲人物,都在往孔雀樓前來。
就連正在吃吃喝喝的李忘塵,也大致能感受到那空氣中微妙氣氛的變化。
他知道,一場大戲,已步好了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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