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之後,這混亂無比的勢態才將將平息下來。
此時此刻,這劉府已成了一片廢墟,當場死去的人難以計量,而將死未死的、殘疾的、重創的,卻仍在不住哀嚎,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這魔頭……”上官海棠勉強站起身來,滿身塵埃,卻眼見這些無辜的江湖人士慘狀,雙目發紅,氣得渾身顫抖,當即轉頭看向一旁的江楓,“江兄,我們一同救人。”
江楓也將將站起,蒼白著面孔點頭,他實在未曾看過這樣多的死人。
更令他難受的是,這些人死,和他那一柄小玉劍有極大關係。
那柄玉劍,乃是他兄長燕南天耗費功力所制的“武道神兵”——有一股先天罡氣盤踞常在,能不衰、不滅、不增、不減,雖人在千里之外,卻等同於親身降臨一擊。
朱無視、李尋歡所走的“氣神·武道元神”境界,是將內力與神意所結合,能夠賜予草木竹石以性靈的生機,朱無視山莊前的石龍,李尋歡掌中的飛刀,莫不如是。
而大三合境界之中的另一條路,“精氣·先天罡氣”,其神奇之處則在於罡氣不滅,離體而存,此境界者對這自人體昇華而出的內力能量本身擁有著精細操控能力,所謂“內力”對他們而言,早已不是“內在的力量”,故而稱之為“罡”。
既然已無分內外,那人體和刀兵也沒什麼區別。
既然人體和死物沒有區別,那麼內力寄存其中,想要什麼時候引發,都等同於真人親臨一擊。
燕南天有此境地,的的確確是超邁了任我行一個檔次。
這位魔教教主沉寂十年,既被東方不敗嚇破了膽子,又遭到了朱無視的壓制,再被燕南天所挫敗,可見江湖從來不是一個人的舞臺,但凡前進的步伐停駐片刻,即有無數的後起之秀相繼崛起,各領風騷。
上官海棠動作剛起,一隻手已按在了肩頭,“不要動,上官兄。任我行此賊未除,不可妄自消耗體力,這些人雖極是可憐,但事有輕重,但望明察。”
語氣甚急,上官海棠回頭一看,正是臉色蒼白無比的嶽不群。
上官海棠倒不是無知之人,“這……這話是有道理,但……”回頭一看,慘狀實多,仍然露出不忍神色。
嶽不群見她不動,心下稍安。
那些人死傷了也就是死傷了,他心中雖不免有些憐憫,但若非親眼見到了任我行的屍首,他決不允許己方戰力再有任何缺損。
這不是為了什麼正道——狗屁的正道!
他,嶽不群,華山掌門,未來要光復華山派之人性命,這才是當下或者說在任何情況下都最最最重要的!
又回過頭來看向江楓,“江兄莫要自責,你若不釋放出令兄神劍,任魔頭更是無所顧忌,當下魔頭未除,重任仍在!”
江楓一聽,頓時神色肅穆,“嶽掌門不愧是嶽掌門——我有書童江琴,常常提及你來,言語間甚有崇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倒是在下矯情了。”
江琴,那是誰?什麼阿貓阿狗也來套近乎了麼?
嶽不群禮貌性恭維兩句,再回頭看向另一邊。
莫大、劉正風、曲陽、天門道人、定逸師太也掙扎著起身,遠處的薛冰功力雖是最低,但離得極遠,反倒是眾人中最無大礙的一人。
這幾位高手在嶽不群的號召下,聚集在了一起。
恰在此時,忽地一聲巨響,眾人心頭一跳,警惕地看向來處,各自已經凝聚真力。
結果廢墟之中卻只冒出了個白白胖胖的大手來,“呸呸呸,他嗎的,這任我行的武功怎麼比傳言中更進一步,這天上來的神劍又是怎麼回事……”
說話之間,一個光頭漸漸從廢墟中爬了出來,過程中不住嘔血,滿臉的橫肉擠成了痛苦而虛弱的模樣。
原來是不戒和尚。
嶽不群一見不戒和尚雖受了重創,卻也算生龍活虎,無礙性命,立刻心頭一突,心想這不戒和尚適才所在,除了任我行、李忘塵、李莫愁三人,便是距離爆炸最近。
這和尚竟然都能無礙,那豈非說明任我行也……
嶽不群本來是覺得,以任我行武功再高,也決計不可能在這樣一場驚天動地、波及方圓數百米的爆炸之中活下來,就算能活下來,也再不復之前勇武了。
在那一刻,嶽不群就立下主意,要起來穩定人心,親手摘下任我行的人頭。
但現在他卻不免遲疑了起來,不戒武功之高,的確超乎他的想象,一個人能抬著近萬斤的銅鐘站在屋頂,卻又不發出一絲一毫聲響,這要求的不只是內力,更是對勁力流轉運用上有著超絕理解。光是這手功夫,即便是莫大也做不到——這位衡山掌門長於劍法變化,體能和內力都非優勢。
而就是這樣一個大高手,和任我行一比起來,卻簡直像是個孩子。現在他都能夠無礙,任我行的傷勢情況,只怕不能太過樂觀。
幸好,這結果雖不算好,卻也在嶽不群的算計之中。
嶽不群神色不變,招呼兩手,讓人去接不戒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