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會,人是權力的奴隸,而權力的頂點即是皇權,皇權也至高無上,擔負最大的責任,所以又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說法,講究個忠字,忠於皇帝被看做最好的品格。”
“曾養性,我不是封建帝王,所以我不要你的忠誠,或者說,我不要你忠誠於我,忠君並不等於愛國,我希望我們能成為志同道合的同志,我們同為公司股東,也同為朝廷同僚,你對我沒有忠義的必要,我們也不是皇帝的奴僕,我們只忠於公司,以及與公司一體兩面的這個國家,因為公司是股東的公司,我們,都是公司的主人,國家的主人。”
曾養性聞言,不由得真真的愣住了。
這套說辭……實在是有點反傳統,反儒學了,但是曾養性卻是真心覺得,這樣的劉大炮很有魅力。
本來,這曾養性作為一個遼東漢人,老漢軍旗,你要非說他對明廷有什麼感情,有什麼忠義,這實在太扯淡了。
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這曾養性都是地地道道的一箇舊軍閥,也只是一箇舊軍閥,之所以親自來澄海城見劉大炮,只是為了做一個政治表態,希望能讓劉大炮看在他還算恭敬的份上,再給他一些槍,最好能撥點水師給他做水軍。
事實上他是存了吃兩頭的心思的,一邊吃耿精忠的,一邊吃劉大炮的,養著養著自己就養肥了,做個大軍閥,將來驅除韃虜之後也不失國公之位。
結果好傢伙,直接就告訴他寧波將來很可能當首都,並且還要啥給啥。
卻是突然覺得,劉大炮如果真的能說到做到的話,自己死心塌地跟著他乾的話也很不錯啊。
看看人家那話說的,同志。
以至於一整個晚上,哪怕是九難賜宴的時候他都在忍不住溜號在琢磨劉大炮說的話。
本來,眼見這城外的鄭經屁用也沒有,他是應該隨便住一二天就走的,畢竟現在看來寧波前線的戰事反而遠比這澄海要危險,結果這曾養性卻愣是在澄海城住了十多天。
美其名曰:學習。
學習澄海城的運作模式,特別之處,將來他好複製到寧波去。
結果就是他越是學習,就越是對澄海城的一切感到神奇。
從側面瞭解到,劉大炮這個丞相居然真的會充分尊重公司股東的意見,那些平日裡,歷史上,充當人肉錢包的商人們在這座澄海城裡面地位極高,而即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老闆,居然也真的已經習慣了不給當官的行禮,且似乎這已經是天經地義,彷彿生來就是如此。
士農工商的階級劃分,在這裡被徹底的打破了。
這裡還有好多的紅毛黃毛大鬼子,有些鬼子已經學會了中文,也有許多服務於這些鬼子的市民學會了外語,他們整日與城內的漢人生活在一起,居然神奇的完全沒有誰壓迫誰,頂多是有些據說是有技術的黃毛會比較孤傲。
更奇葩的是,幾乎所有的男性居民都千方百計的想當兵,聽說他是朝廷的將軍且即將建設寧波,這短短的幾天裡已經有陸陸續續的許多大商人,大地主,大豪強主動上門,想把自家的子弟兵塞給自己了,甚至他們為了讓子女當兵居然還願意反過來給自己錢。
曾養性打了一輩子的仗,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咄咄怪事,尤其是現在明明城外就在打仗,結果這麼多人想當兵,劉大炮居然還不要。
更甚至於,他聽說股東大會最近一直在商議停發軍餉,自願退伍的奇葩要求,說是以後每個月至多隻給將士們發一點點的零花錢,但卻允許他們組建自己計程車兵委員會,任何士兵都可以隨意檢視朝廷撥下來的每一筆軍費到底使在了哪裡。
都是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措施,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似的,曾養性確定,如果有一天他對自己的將士們說咱們停發軍餉了,憤怒計程車兵會活活將自己給撕了,結果換了澄海這邊,士兵和市民還賊特麼踴躍。
這裡處處都讓曾養性看不懂,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裡的每一處他看得都挺舒服的,至少,劉大炮沒有騙他。
劉大炮這個丞相在澄海城內的地位與外人眼中是決然不同的,一方面作為這套制度的創立者,作為先行者,他在每一個官員乃至百姓,尤其是股東的心中都有著崇高的威望,絕大多數人甚至都相信他是千年降聖。
據說他曾囂張的自比人王伏羲,偏偏大家還都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然而另一方面,他的權力又好像一點都不大,至少遠沒有包括他在內的外人想象中來得大,他親手創立的這套制度就天然就是反獨裁的,莫說是一言九鼎出口成憲了,他劉大炮所做的每一項決定都必須考慮全體股東的利益,考慮公司的利益,簡直就跟個工具人似的,甚至公司內部居然還有個專門監視他的監事會。
反正這事兒已經完全超出了曾養性的理解範圍,這特麼不就是御史查皇帝,甚至可以彈劾皇帝了麼?
他此前可是一直拿劉大炮當大明的影子皇帝的。
至於九難。
好像劉大炮真不是拿她當傀儡,而是當成了一個……吉祥物?
劉大炮甚至告訴他,待寧波府建好以後,他作為寧波總管即使是作為陪都,也至少是有資格派親信去監理會做事的。
想來想去,曾養性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派人將自己在福州的家人接到了澄海城居住,並請求劉大炮允許他的兒子在相府任職,並用自己的積蓄在澄海買了一塊地,打算建宅子。
至於耿精忠對此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想法,誰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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