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這兩個字,古今中外從來都有一種莫大的魔力,當年袁承志他們出海的時候,他與何鐵手在崇字營殘兵之中都算是比較年輕的了,現在也已經是五六十歲的年紀了,事實上,當年與他一同逃亡的崇字營豪傑大半都已經客死異鄉了,少數還活著的,也都差不多已經老死了。
一時之間,場中老人無不是涕淚橫流。
就連袁承志也不自覺地想到了曾經心中的那一抹白月光,也不知,阿九她如今到底是生是死,活得到底好不好。
“三藩……當真會反麼?當真如此的話,如此大變之局,若有一智謀韜略所引領,反清復明,或許未必就是無望。”
陳近南聞言皺眉道:“袁島主,延平王,亦是反清的,鄭家基業已至三代,威隆望重。”
哪知袁承志卻苦笑道:“威望啊,這東西有時候是虛的,實不相瞞,想當年我也是當得起這威隆望重這四個字的,然而結果呢?不過是萬里霜煙回綠鬢,十年兵甲誤蒼生,天下事,說到底還是權謀二字最為可怕。”
卻見袁承志身旁婦人出言道:“回去幹什麼?回去見你的老情人麼?”
袁承志老臉一紅,忍不住皺眉訓斥道:“青青,這都三十多年了,你我孫子都有了,你不要這般無理取鬧啊。”
“怎麼是我無理取鬧了?咱們在這勃尼島生活過得好好的,為什麼非要回去,回去幹什麼,打仗,送死,這就是所謂的落葉歸根麼?吳三桂反也好,不反也好了不起至多也就是重現南明之況,又能好得到哪去?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什麼狗屁的家國天下,咱們都是為國家死過一次的人了,何曾有半分負過這所謂的家國?”
陳近南都特麼無奈了,這什麼情況啊,正聊著家國大事呢,怎麼就變成家國倫理劇了?
當然了,溫青青不想回去,主要是害怕袁承志思之故人,更害怕他們萬一見到了面會舊情復燃,女人麼,本來想問題的腦回路和男人的就不太一樣,溫青青年輕的時候就挺能作,現在人到中年,更年期快到了,卻是比年輕的時候更能作了幾分。
然而因為袁承志這人平日裡就頗有些優柔寡斷沒什麼主見,島上的許多事本來也是溫青青在做主,此時溫青青這般無理一取鬧,卻是立刻讓廳內眾人混亂了起來。
因為許多人本來也是不想回去的。
說到底,三十年,實在是太長了,當年他們逃出來的時候雖是迫於無奈,發誓一旦天下有變的時候就要殺回來再投身報國確實是出自於一腔真心,然而三十年的磨礪之後,這些許的真心又還能剩下幾何呢?
與何鐵手一樣想要落葉歸根,或是不甘於在海外大島了此殘生的人固然是有的,但心中早已沒了志氣只想安穩地留在勃尼島上過日子的卻也不少。…
更何況三十年裡老人逐漸調令,如今這島上的骨幹力量早已是他們的下一代了,更有甚者原本就是此地土著的華人,這都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前遷居而來。
對他們來說,中土是遙遠的故鄉,是自己的來處,僅此而已了,對所謂落葉歸根並無太多執念,更別說為了這遙遠的故土去拋頭顱灑熱血了。
只是年青一代終究還是在這種大事上缺乏話語權的,老人呢,就算也是這麼想的也不好意思這麼說,要不然顯得自己多慫啊,現在溫青青來這麼一套,那管她是因為什麼,這必須支援啊。
於是乎很快這勃尼島眾人就分成了兩派,互相激烈地討論了起來。
以何鐵手一派為主的想要回家,認為一旦三藩造反的話憑劉大炮的遠見卓識和深謀遠慮,或許足以反清復明,所以此事他們必須要提前去找劉大炮商議。
以溫青青為首的一派不想回家,認為勃尼島挺好的,如果能聯合鄭經趕走荷蘭人的話日子還會更好,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應該錯過應該出兵配合延平王,千萬不能與劉大炮通訊兒,否則萬一他與荷蘭人通風報信,則悔之晚矣。
兩派就投劉還是投鄭的問題激烈爭吵不休,而袁承志呢,沒主見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時也不知該聽誰的好,遲遲的做不出決斷來,腦海中卻又是忍不住想起了當年那個秀麗脫俗,清若冰仙的小姑娘,走神了。
溫青青見他雙頰緋紅,不由得更是氣惱了幾分,態度自然也就愈發的堅決,拉著陳近南恨不得現在就去馬六甲把那駐守的荷蘭人都給殺了。
而待眾人散去,袁承志更是以指點武功為名,將陳近南叫去練功房比劃了一番,於無人之處,忍不住問道:“陳總舵主多去中原行走,可曾在中原聽說過……聽說過前明長平公主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