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昨天還在下雨,今天就烈日炎炎了。
萬里無雲的青空之下,一條土路沿著河流,向遠處橫在地平線上的金銀山脈延伸著。
連綿不絕的知了聲從樹林裡傳出,直到被突然響起的汽笛聲打斷。
隨著轟隆轟隆的噪音,一輛拖著兩節車廂的蒸汽機車遠遠開來。
不同於火車,這種用充氣輪胎代替鐵輪的車頭,不需要鐵軌,就能夠行駛。雖然因為昂貴的造價沒能普及,但卻很受一些不法分子的喜愛,比如此刻正坐在駕駛艙裡的兩個走私犯——愛德華茲和巴德。
他們昨天在宿城一進完貨,就馬不停蹄的連夜從鏡湖北上。之後又在流金河分水口的秘密港口上岸,換乘蒸汽機車繼續向北朝金銀聯邦進發,一刻都不曾休息過。
但這會兒兩人臉上卻沒有絲毫疲態,反倒興奮的談論著那件昨天意外得到的珍稀“貨物”。
“會被吃掉?”兩人中年輕一些的巴德,握著方向盤,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不可能吧?”
“吼吼,你還是幹這行太短了。”年老一些的愛德華茲放下盛滿烈酒的鐵皮杯子,把粗菸捲放到嘴裡猛吸一口,接著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道,“你再幹上幾年,就知道這世上凡是跟人類沾邊的事兒,就他媽沒有不可能的。”
巴德還是不敢相信的樣子,認真的說:“奴隸制廢除之前,我也幹過幾年人販子……”
路面有些顛簸,巴德趕忙換了個檔,接著說:“我是說,我能理解買幾個奴隸幹活,或者買幾個年輕小姑娘玩玩什麼的,但是吃掉?為什麼啊?”
愛德華茲扭了扭身子,掏出腰間皮套裡的木柄火槍,把槍口從領子裡伸進後背撓癢,笑了起來:“哦吼吼吼,我年輕又天真的巴德小朋友。”
“我來問你,”愛德華茲突然把槍口對準巴德,“你怕死嗎?”
“別開這種玩笑,”巴德有些被嚇到的樣子,一臉嚴肅的把槍口撥開,“沒人不怕死,還有別叫我小朋友。”
“這就對了,沒人不怕死,確切的說是沒有生物不怕死。”愛德華茲吐出一個菸圈,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人類、妖類、精靈、怪獸、動物,甚至是神,不管你是什麼物種,只要活著的,最終都得死。”
“所以,巴德小朋友,”愛德華茲把菸捲丟進鐵皮杯子,伸出大拇指指向機車後面拖掛的兩節車廂,看著說,“如果我告訴你,吃了那個半妖崽子就能永生,你吃嗎?”
“我才不信什麼狗屁永生,你也說了就算神都會死,憑什麼吃了那個半妖小鬼就能永生。”巴德一臉嫌棄,“而且就算他是半妖,但是他長得跟人沒什麼兩樣啊,你怎麼下得去嘴?”
“哦吼吼吼,我的巴德小朋友……”愛德華茲顯得有些激動,順手拿起泡著菸頭的酒杯喝了一口,接著立馬吐了,罵罵咧咧的就要拿旁邊的酒瓶。
巴德見狀,搶先拿起酒瓶,指著愛德華茲的鼻子說道:“別叫我小朋友!”
“好好好,我的巴德先生。”
見愛德華茲服軟,巴德才嘲笑著把酒瓶遞給他。愛德華茲一把搶過,猛灌一口。
“你還年輕,”愛德華茲吐完髒酒,接著說道,“你還有大把的生命去支援你那點良知。”
“你真的吃過?”
“操!當然沒有!”愛德華茲也一臉嫌棄,“我只是個喪盡天良的‘生意人’,不是什麼禽獸,到了該死的時候,我就會去死。但是那些達官顯貴們就不一樣了。”
“那些摳門的老東西們,從來捨不得多出哪怕一分錢,就連自己的兒子都時刻堤防著,生怕他們為了遺產在飯菜裡下毒,雖然這種事倒是不少。”愛德華茲重新點起一支菸,繼續說,“為了多活一天,他們乾的事,連我這個狗東西都看不下去。所以,當那個謠言傳出來的時候,這些老東西們,就跟見了腐肉的禿鷲一樣。吼吼吼吼,巴德先生,那可真是個好時代,我就是那時候入行的,你真該早生幾年,親眼看看。”
“什麼謠言?”巴德皺著眉頭。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謠言,但是自從珍珠城那件事之後,大家就都說那是謠言了。好像最開始是什麼明朗城的大學者,在一個什麼破爛報紙上寫了篇文章。我沒看過,你知道的,我又不識字。總之,這個狗屁學者說……”愛德華茲笑了起來,就跟那些酒桌上講笑話結果自己先笑起來的人沒什麼兩樣。
“到底說什麼了?”巴德催促。
“他說,你吃半妖的肉,喝半妖的血,你就能永生!”愛德華茲一邊拍著座位,一邊狂笑著,“哦吼吼吼,我的巴德先生,你能想象當年那些風燭殘年的權貴們,願意為一塊半妖肉,為幾滴半妖血出多少錢嗎?”
“還記得我跟你說,只要多從宿城運幾次人偶,你就能存夠錢回老家開酒館嗎?”愛德華茲又拍起巴德的肩膀,抑制不住滿臉的興奮,“我告訴你,只要我們能把這個半妖崽子賣出去,你甚至能在鑽石海岸開一百家酒館!”
巴德不可思議的看向愛德華茲,正打算追問下去,突然餘光裡閃出一個人影,便趕忙罵了一句“操”,猛踩下剎車。這一下,讓兩人因為慣性向前栽去,直直撞在擋風玻璃上。
愛德華茲來不及坐直,便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抓住巴德的領子,大罵道:“操!你怎麼開車的!”
“別他媽怪我!有個人站在路上!”巴德臉上也掛了彩,又疼又氣。
愛德華茲頓時火冒三丈,一腳踹開車門,當即把所有髒話都撂了出去,接著探出腦袋,吼道:“哪個不要命的擋路?”
車頭的蒸汽緩緩散去,一個人影逐漸顯現。
愛德華茲跳下車,看清眼前人的樣子,頓時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