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中看著夏青的眼睛,伸手抹去了夏青不自覺滴落下的眼淚:“太學和國子學最高長官秦大人心裡不滿,整個太學的學子排斥,先生輕忽,那於女子書院又有何用?甚至會傷了那些因為想要讀書而來書院的女子不是嗎?所有人會聯合起來排斥書院,這種情況在仕林並不少見。”
是並不少見,從前的許中就是被排擠的那個,他走出排擠用了五年,其中夾雜著他出色的政績,博覽強聞的底蘊,還有一手力壓群雄的好字,以及皇帝的支援和最或不可缺的一樣,時機和運氣。
為許中洗刷最大的是糧種,可是糧種也是當年眾人眼裡視為虎狼的苦差事。
但是女子書院又要走多久,才能培養出一個真正讓人優秀到側目的貴女?有沒有那樣的時機和運氣,中間又要損耗掉多少人的精力,都尚不可知。
許中並沒有說得更透,因為他知道夏青明白,也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這麼憤恨和痛苦,夏青憤恨於世道不公,卻也深陷泥潭地痛苦。
此刻,夏青才明白顧惟允對於女兒的那種疼惜到底有多深刻。
明白所以流淚,許中輕輕地擦去夏青的眼淚,但是一顆一顆,好像擦不完似的,許中嘆了一口氣,上前將人抱進懷裡,手掌不斷輕撫腦後,許中也難受。
一是為這種極其不對等的地位難受,二則是因為夏青的眼淚難受,前者讓他感同身受,後者讓他心疼不已。
……
痛痛快快地哭完,把心底的鬱氣都哭了出去,夏青終於恢復了心神,開始思索起當下的問題:“既然不能併入太學,那就不併,既然秦太傅不想當院長,那就不請他,我一定要把書院做起來。”
夏青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堅定了,她一定要做這件事,夏青明白,世道如此,除了律法自然,還有一個根本的原因,是因為女子本身對於自己的禁錮。
甚至律法對於女子的禁錮都沒有她們自己那麼深重,尤其是先帝和當今,自他們上位之後,先是溺嬰違律當斬,再者寡婦支援改嫁,三來還有尚不成熟的女戶。
甚至於當今皇帝創立的六司,支援的女官選考制,一樣一樣,都表明了上位者只在乎皇權階級鞏固和壓迫,並不太在意對於女子的壓迫,因為男子女子對於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都是臣民,趙承明出宮遊歷半年,對於這一點更加感受深切,田間勞作的永遠都有婦女,他的百姓他的功績他日青史留名,這一冊冊書卷之下,從來沒有分過男女,只有子民。
於這一點上,許中和皇帝難能可貴的一視同仁,前者做過最低等的內侍,後者做了最頂上的皇帝。
許中欣然點頭,摩挲著夏青眼角的紅痕,眼裡說不出的繾綣和柔軟:“你想做便去做,我都會幫你。”
說罷低頭想了想道:“其實事情也沒有壞到那個地步,雖然不能併入太學,但是上諫陛下另立一個女子書院應該也不難,只需要擔心一點。”
夏青抽了抽鼻子,轉了下眼睛,有些遲疑地問道:“該不會是錢吧?”
小心翼翼地神情讓許中有些忍俊不禁地點頭道:“你不用這樣,陛下只是缺錢罷了。”
夏青神情有些冷漠,不,不是冷漠,是麻木,忽的一下把腦袋頂在許中懷裡,聲音悶悶的:“陛下就沒有不缺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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