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上,初時的疼痛已過,商三兒止聲,心念再動,果然又有花狗兒生出,大搖大擺進城,掙脫忘情壇後,迎趙老頭出刀。
都是那一幕。
雁翎刀下,又起那塊拇指寬的陰影,無聲無息撲向趙同。
這回商三兒凝起神,總算瞧明白,那小片陰影上,其實全是隻釋放剎那,卻深邃難言的泯滅道意!
看清後,倒又惹他心煩意亂!
意識忙退出,商三兒爬起身,口裡應:“曉得了!”
青牛叮囑:“趙虎娘倆,往後多關照些,就算俺沒白辛苦一遭!”
最小氣不過的大羅,不給這幕光影,三爺會不好生待那娘倆?
商三兒應:“我保得住命,你就不會白給!”
與往常不同,青牛沒與計較,轉望向城中:“三天前,你整治那條黑狗,叫他做花子討錢,稍晚馬童氏便有道意新生!”
商三兒頓瞪大眼。
今日趙老頭下葬,馬童氏都沒隨來,還留十字口觀道呢!
魏清也罷了,她新生出道意,怎也要瞞自己?
青牛嘆息:“多半想再磨礪幾年,待壽命快盡,再拼力一試!”
新生的道意不會太強,相對而言,與酒道人多年縱情酗酒、忘了修行,道意幾乎破碎一個道理,此時晉地仙最容易不過,但成後,戰力也不會太強。
磨礪幾年再晉級,戰力可觀些,晉級卻也變難,快壽盡時,機會又已不多。
這鬼婆婆,賭錢只穩重,關乎上千年性命的大事上,卻有孤注一擲的膽魄!
真是不甘凡庸!
聽青牛之語,商三兒已明白,馬童氏瞞著,是不想聽阿醜和自己勸!
邪魔陰魂不散,手段又還下作,她想盡力護著阿醜!
“其實只剩幾年功夫,真能磨礪精進多少?莫倒誤了性命,想好怎勸她了麼?”
對紀紅棉時,青牛曾罵“被個邪魔害著,就只窩囊到死,丟光俺們天仙臉面”,這次一個看護不到,死掉趙老頭,自家同樣丟臉,才出聲提醒商三兒。
說完,青牛閃走。
皺眉想一會,商三兒笑笑,叫:“屠大叔,你們忙著,我先回城!”
要勸感恩紀金仙、憐憫阿醜的老太婆回心轉意,先晉級保命,商三兒倒沒覺著難。
有些事,潑皮比大羅天仙更得心應手。
走回十字口,得坐起靠著拴牛樁的花子旁邊,馬童氏果然還在。
便盤坐在青石板上,她滿頭銀絲、一身黑鞠衣全理得一絲不苟。
這兩天,酒樓彭望、觀道意的馬童氏兩個,一個是可憐,一個怕擾著修行,每日都要往花子黑狗破碗裡丟一枚銅錢,有兩錢保底,之外只須再討到八錢。
執扇來時,他學狗叫;陸娘子、苗秀等四門村民面前,他以“直娘賊”、“肏他娘”等話大罵和尚;屠老二、曹四在,“二爺”、“四爺”一口一聲叫得順暢;王乾來時,他唱響蓮花落,贊富貴人;東郭濟來扔石塊,大聲慘叫,故意受出些血,惹旁人同情;坤道府嫁出的各家娘子路過,要麼贊貌美身段好,要麼祝家和子孫旺;商隊人等進酒樓,他指點買賣關竅,教授綠柳的營生,何物運到哪裡好賣。
為活命,忘了地仙體面,因人而異察言觀色,賣慘獻媚,無所不用其極。
多少年前的營生,再撿起,竟還精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