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敬目光沉沉,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問道:“看來林老爺對此所知不少,或許,這個東西你也曾經見過?”
林長風神色不明,只靜靜地注視著他,兀地開口:“敬王可知,我為什麼會選擇你?”
他似乎在自言自語,不等回答就搖頭嘆息:“因為老夫無人可選了。”
“傳言敬王殿下高風亮節。如果你知道有一棵樹千瘡百孔從骨子裡爛透了,它的汙水從高處流出,將所過之處都化為吃人的灘塗,若要除去它就會揹負千古罵名,你會怎麼做?”
林長風渾濁的雙眼盯著他,這個男人分明才五十幾歲卻看上去很老了,火海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極嚇人的創傷。
容敬沒有避開,他從容地對上視線,目光清透,一絲雜念也沒有。
“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林長風怔怔地看著,他竟然一絲猶豫也沒有,不躲不避,將內心的志向坦然告知。
微光之下林長風轉而一笑,淺灰的眸子中透露出冰冷與肅殺。
“好,好,我沒有看錯。”
他擺動雙臂從桌邊挪開,這時易水才發現他竟是坐在輪椅上,全靠手臂的力量移動。
“五年前,我從火海中揀回半條命,修養了足足兩年才能行動。林家掩於灰燼,而柳詠青卻風生水起。我原只想將小女救出,再讓這畜牲償命。可失去一切的我,就是隻蜉蝣,難為撼動他身後的大樹。”
林長風行至柳詠青跟前,儘管被揍得鮮血淋漓的他已經虛弱得說不上話,林長風還是難掩恨意。
“蒼天有眼,這群人貪心不足,為了利益揮起了屠刀。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一處方子,將處子血摻在脂粉燕窩中可助女子養顏。呵呵,誰能想到,這未完的方子偏偏叫我得了後半截。”
易水瞧著狀若瘋魔的林長風,不動聲色地護在容敬身前。
捕捉到她的小動作,容敬眼中閃過一絲暖意,他出聲提醒:“所以,媚蠱出現是你的手筆?”
林長風這才從回憶中醒來,他木然地點點頭。
“我若不如此,怎麼能將你引到此處?處子血不過是引子,只需再添一味便可喚醒媚蠱,殺人於一瞬之間,能殺的都是該死之人。”。
林長風望著遠處,面部浮起一絲嘲諷:“媚蠱,可是他們親自送上門的。”
“你只找到了悅香樓中的女子,可這只是因為意外橫生才臨時從京城各處綁來的,不過是他們實驗的滄海一粟。”
他掀開披在身上的毯子,在敞開的衣裳下露出一片青黑的面板。
“我沒辦法查下去了,敬王,查明真相,會是你的心中所善嗎?”
易水別開眼不願再看,他們都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沉重,林長風拖著殘敗的身體追查五年,佈局數年終於救出了自己的女兒,好不容易相聚會即將天人永隔。
而此刻,就他就像遲暮的英雄將自身的信念託付,為了自己的女兒,為了逝去的家人,也為了冤死桃林的無辜少女們。
容敬半蹲在他身前,將毯子重新掖好,神色堅定。
“我要保護的,是所有無辜的大魏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