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倪看道朱欽靈停下吸吮,忍俊不禁道:“放心吧,娘叫的是‘新酒’,意思就是沒有被別人嘗過的新開封的酒,這種酒味道更純正,只是價格相對高一些。”
朱欽靈聽到此言才放下心來,但一想到自己喝過酒罈再加入涼水還能賣給別人,心中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滕倪知道朱欽靈所想,便趁機教育道:“靈兒,你初次來到西南對這裡的習俗可能會不大適應,但一定要學會入鄉隨俗。有些事情在你看來極不合理,但在這裡已經存在千年、萬年,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因此不要輕易嘗試去改變別人,你懂嗎?”
朱欽靈聽滕倪此言,知道她另有所指。
的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對許多現象都看不慣,憑什麼朱門高樓酒肉臭,卻路有寒衣凍死骨?憑什麼王侯將相天生有種,而布衣工商卻世代為僕?
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就可以主宰轄區內萬民的生死,雖然有《明律》,但官紳勾結,聯手欺壓百姓的事比比皆是。
朱欽靈一路來為此事多次出手,懲戒了許多貪官劣紳,但天下之大,他一人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救助所有人。
作為文明衣冠的中原尚且如此,那在這西南邊陲則更不用說,土司直接掌管族人生死,奴隸只是主人任意宰割的牲畜。
滕倪擔心以朱欽靈的性格會在此處惹出大麻煩,尤其是到了蠱門後,對蠱門的一些習俗不適而觸怒諸位長老,因此才特意用這壇酒來提點愛子。
朱欽靈明白孃親的用心良苦,但心中卻有些不悅,世間不平之事太多,武功冠絕天下又能如何?天下惡人殺不完,不平之事也管不盡,想要實現天下大同,即便是皇帝也無法做到。
朱欽靈曾想過幫助父親奪取皇位,或直接去輔佐嘉靖治理天下,搬用現代社會的一套模式治理天下。
但隨著朱欽靈對所處時代的瞭解,就越發覺這個想法不可能實現。
首先生產力的發展還不足以支撐生產關係的轉變,雖然江南一帶此時已經發展出富庶的商品經濟,但這些富商巨賈背後依然是各方勢力在操控,他們不過是為各方勢力賺取錢財的“工具人”。
而這些勢力即便有再多的錢,也只想用於謀權奪利,穩固、擴大自己的統治而已,因此生產關係根本就難以撼動。
況且皇帝作為最大的地主,只會想方設法維護統治,無論是朱厚熜還是朱訓楨或者其他人坐上那個位置,都不會改變。
朱欽靈也曾設想自己坐上皇位改變這個制度,但一想到對手是整個士紳階級加上天下所有的既得利益者,就明白用皇權去動搖支撐它的封建基礎是及其愚蠢的想法。
再者,此時世界的科技水平仍極度落後,自己的一些超前想法根本不可能被理解。
西方世界隨著新航路的開闢,與東方的文化、貿易交流開始大量增加,殖民主義和自由貿易主義也開始出現,但科技發展依然十分落後,宗教依然佔據著大部分人的精神世界。
而東方以大明為首的國家雖然沒有神權的桎梏,但皇權卻得到進一步強化,達到歷史巔峰。
在統治者看來,這些科技不過是“奇yin巧技”,只會造成統治隱患,因此除了江南一些作坊和朝廷掌握的軍工作坊採用器械生產外,普通百姓還是靠著一杆鋤頭一頭牛,過著日出而耕,日落而熄的生活。
最讓朱欽靈絕望的是,此時的民眾基本還沒有開智,經過儒家數千年的統治,民眾都是盡心盡職的良民,若是此時跟他們宣揚什麼“平等、自由”,只會被人當做叛逆看待。
想到此處,朱欽靈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這個問題在當世根本無法解決,還是先提升武功除去魔頭,保萬民安生,而後再思考如何實現天下大同吧。
就在氣氛陷入沉悶時,店小二又及時走過來,往桌上端了幾道美食,邊上邊向二人介紹這些菜名,什麼“都拉巴”“坨坨肉”“蕎粑粑”之類的擺了一桌。
母子二人默契地避開剛才的問題不談,轉而談論桌上的美食,氣氛因此才稍微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