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空,月亮如玉盤高懸。月光清冷,空氣寒涼。
江辰和牢房的大多數犯人一樣,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囚服。之前因為失血過多,江辰身體有些虛弱,走在監獄的通道上,他的身體微微發抖。
江亭山瑟縮在牢房的角落裡,獨自默默地愣神。他並不是在擔心自己被髮配充軍後將會如何,活著也好,死了也罷,現在都不太重要了。唯一能讓他牽掛的就是他的家人們。含辛茹苦養到十六歲的兒子江辰,是他們一家人的希望,可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被拉去斬首;曾發誓彼此相守,共度一生的結髮妻子柳香蘭,現在二人卻不得不各自分離。
造化弄人。江亭山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一家搬到東陽城沒多久竟然會落得這樣的結果。若早知如此,他寧可帶著家人遁入深山,也不會踏入東陽城一步。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過兩天他就要被髮配充軍,前往涼州。那裡的官軍鬥志低沉,面對那些勇猛強悍的亂民,幾無還手之力。被髮配到那裡充軍的犯人,一旦上了戰場,就是十死無生。
雖說事情是因江辰而起,但江亭山並沒有多少怪罪江辰的意思。整件事情上,江辰也是受害者。只是到現在為止,江亭山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陷害他們一家人。
牢房的通道內,火光閃爍,視線昏暗不清。循著通道一路摸索,江辰和胡靈終於來到了江亭山所在的牢房門前。
坐在牢內的江亭山頹然地盯著地面,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兩人。牢房門上的鎖頭突然動了一下,江亭山抬起頭,看見一個女子開啟牢門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穿著囚服的犯人。
看著江亭山狼狽落寞的樣子,江辰眼圈有些發紅。印象中他從沒見過父親如此落魄淒涼過,這次卻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讓父親也跟著牽連了進來,為此江辰很是自責。當胡靈開啟牢門的那一剎那,江辰暗暗發誓,如果他們一家這次能夠平安出去,他一定要努力勞作,好好侍奉雙親,以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爹……”江辰撲通一聲跪倒在江亭山面前。
牢房內昏暗不清,當江辰跪下的時候,江亭山才辨認出來是自己的兒子。
“辰兒?”江亭山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你。爹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後天就是江亭山發配的日子,而江辰又是死刑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通常是不允許探監的。如果不出意外,江亭山怕是沒有機會再見江辰一面了。
江辰的眼圈發紅:“都是孩兒不孝,連累爹孃跟著我一起受難。孩兒對不起您!”
江亭山顫抖著雙手將江辰扶起來,抹了抹眼淚:“孩子,我和你娘從沒怪過你。爹知道你是被冤枉的,爹知道……”拍了拍江辰的背,能夠在自己走之前再見江辰一面,江亭山心裡多少有些寬慰。
然而江亭山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此時的江辰應該是在大牢裡關著才對,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辰兒,你怎麼會在這裡……”旁邊的黑衣女子此時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位姑娘又是誰?”
揉了揉哭紅的雙眼,江辰站到胡靈身邊說道:“爹,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到過的那個姑娘嗎?”江辰看了看胡靈,“就是她,她叫胡靈。剛才是她溜進孩兒的牢房內,偷偷開啟牢門把我救出來的。於是馬上趕過來救您,一路摸索,這才終於找到了這間牢房。”
江亭山大概明白了當前的情況。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姑娘,聽著江辰在旁邊說著她剛才所做的事,江亭山有些難以置信。然而他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江辰是不會向自己撒謊的,況且又是這個特殊時候,江亭山也就不再懷疑。他恭恭敬敬向胡靈行了個禮:“真是多虧姑娘了。我兒如果能夠成功離開此地,留得性命存活下來,姑娘就是我們江家的大恩人。”
“請受江某一拜!”說著,江亭山就要跪倒在地。
胡靈行動迅速,趁江亭山還未完全跪下,趕忙上前扶起:“伯父不必這樣,說起來整件事情我也有責任。”
這時,牢房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江辰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爹,我們快走。再過一個時辰就是外面那些看守們換班的時候,夜深人困,這時的防衛最是鬆懈。我們摸到監獄門口,由我打頭陣,靈兒帶著我爹趁機衝出去趕到藥鋪去接我娘。到時我們在西城門附近匯合!”
“可是你身上的傷……”胡靈有些不放心。
“我沒事的,這點小傷不要緊!”江辰笑了笑。胡靈幫他們的已經夠多了。江亭山不會武功,對付不了那些訓練過的獄卒;冒著危險,胡靈將江辰從牢裡放了出來,此時的他,又如何能忍心再讓胡靈去打頭陣,幫著他們去引開看守呢。
這樣的事,江辰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
敲定了計劃,三人趁著夜色慢慢向監獄大門摸去。監獄裡看守鬆懈,獄卒們說是在值班看守,然而事實上卻是都在班房裡裹著衣服睡大覺,真正負責看守的,只有監獄大門的那幾個罷了。若是衙門裡來人查崗,他們就叫醒那些呼呼打盹的鼓著眼皮盯上一會,等查崗的走了,倒頭接著睡。
今夜並沒有人來查崗,班房裡的看守們睡得正酣。江辰的運氣似乎還不錯。
三人在監獄通道內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發出什麼動靜。路過一間牢房的時候,不料恰巧被一個犯人看到。這片區域的牢房裡關著的大多都是些重案犯,單人單間,密封嚴實,門上只留著一個小視窗,方便獄卒們送飯。這間牢房關著的犯人興許是無聊,半夜不睡覺在牢房內來回轉悠,正好一轉身透過牢門的視窗看到了幾個行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