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聽見了磨刀聲、火折聲,還有眾多太監的嬉笑聲。
他什麼也不想,只因他什麼都不敢想,他的頭腦因害怕變成了一片空白。
突然,這一切的聲音都停止了,再也沒有半點動靜。
這令他心中更加害怕,比起變成太監來說他更害怕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陣“叮叮噹噹”金屬交錯的聲響過後,一個尖細的聲音問道:“你是自願淨身的嗎?”
海迎春愣了愣,他想說不是,可臨近這樣的關頭他又怎能放棄?他沒有辦法,除了變成太監就只有死。
他屏住呼吸,渾身掛滿了汗珠,用極其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是自願淨身的!”
那尖細的聲音沉默了一陣,忽而緩聲問道:“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他腦筋開始轉動,不知究竟要不要回答。
那聲音又問了一遍,語氣頗為不耐煩,“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自願來這裡的。”
海迎春嚇得一激靈,想到父母那冰冷的神情,強忍著悲痛哭聲道:“我絕不後悔!!”
那尖細的聲音似乎在嘆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問道:“你斷子絕孫,可與我不相干吧。”
到了這時海迎春還怎能反抗,他一咬牙,破音而出,“不相干!!!”
問完這三個問題,那尖細的聲音又說了一遍“婚書”,海迎春淚水流了一遍又一遍,心如死灰。
忽而身下一疼,伴隨著一聲慘叫,口中被塞滿了雞蛋。
疼痛持續了許久,直到疼的他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他已然變了一個人,不光是身體上的殘缺,連同他的心靈也變得殘缺不全了。
都說戰勝恐懼的方法便是直面恐懼,為了接受自己的身份,他特意申請來到了這裡,做起了持刀人。
他深深愛上了這門手藝,似乎有一種復仇的快感,在施展這門手藝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比作為男人更加的快樂,他要讓所有人體會到自己承擔的不幸!
就算他已高升多年,這份情愫也依舊縈繞在他的心頭,這份手藝也一直沒有落下,許多江湖豪客得罪海迎春後最終都會迎來這般結局,生不如死!
海迎春又看了看李孤行,雙手拿著刀,心中充滿了期待。
“李孤行,今日咱家便成全你!!”
但覺一股勁風從耳邊刮來,還未來得及反應,一股涼意自後背升起,那是來自於身體對危險的感知,對恐怖之事最本真的反應。
李孤行輕輕扼住海迎春的喉嚨,兩眼一眯,低聲笑道:“海公公,別來無恙!”
海迎春嚇得渾身發抖,雙手一鬆,閹割刀順勢落下。
李孤行眼疾手快,伸出雙腳用腳背輕輕一碰,兩柄刀彈起又穩穩落在手中。
“你是想害死我是嗎?外面魑魅魍魎四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單凡你有一點異動他們便會衝進來。”
他手上微微用力,海迎春已經不能呼吸,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憋的直翻白眼。
李孤行將臉湊了過去,威脅道:“就算他們會衝進來,我也一定讓你死在我前面,我李孤行說到做到!!”
海迎春極其惜命,認為天下間沒有比自己這一條性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他李孤行足以算得上兇惡之人,萬般拂逆不得。海迎春使勁了全力點,這才令李孤行緩緩鬆手,手指一出,迅捷如風,點了他的穴道。
如此一來,海迎春發不出半點聲響,就像在轎子之中睡著了一般。
李孤行開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動作,外面那四個不是易與之輩,自己要逃出他們的掌控還需周密的計劃。
他向海迎春一瞟,正可利用,古有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今有我李孤行挾閹人以令魑魅魍魎。
不過這倒令他覺得很是噁心,自己怎麼會落魄到用這麼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保全自己的性命。
現下也顧不了這麼多,他提著海迎春的咽喉,雙膝微曲,縱身一躍衝破轎頂,放言道:“魑魅魍魎休動,海迎春在我手中!”
可他絕想不到危機已至,就在他躍入空中的一瞬,一股無匹的巨力從頭頂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