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識緣稍稍鬆了口氣,因為相似的宿命,慕時生酷似顧百聞的臉,他對慕時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感,不想騙他,也不想隱瞞他。
還好慕時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說能治好九王爺,是真的嗎?”
慕時生怔愣了一瞬,然後鄔識緣就看到他的耳朵更紅了:“……剛剛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無端的,鄔識緣也有點不自在。
和聽相竹誇他的感覺不一樣,除了尷尬和不好意思以外,還有點莫名的愉悅。
鄔識緣清了清嗓子:“咳咳,看來我在你心裡也是個比較重要的朋友。”
“不是比較重要的朋友……”慕時生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風吹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鄔識緣摸了摸耳朵,他的耳朵大概也像慕時生一樣,被“凍”紅了。
他沒有多想,也沒有發現慕時生不僅反駁了“比較重要”,就連“朋友”二字也被換了種說法。
很重要的人,沒有定義關系。
離開王宮後,內侍官不再跟隨,但被派來保護慕時生的暗衛還遠遠跟著。
君成星對慕時生的看重至極,連貼身保護的暗衛都用上了。
鄔識緣這才想起之前問的問題,慕時生還沒有給他答案:“方才——”
“去瓊露閣嗎?”慕時生打斷了他的話。
鄔識緣會意,當即收了話頭:“好。”
瓊露閣是闕都最大的酒樓,位於東城,與百花臺只隔了一條街。以往每到深夜,百花臺的悠揚樂曲傳遍整條街,瓊露閣就會拿出剛啟封的新酒,琴音惑人,美酒醉人,瓊露閣和百花臺並稱闕都兩大銷金窟。
世家紈絝喝酒總愛訂瓊露閣的最高層,夜晚,可以俯瞰整個東城的燈火。
“就去瓊露閣的最高層吧,夜景會很好看的。”和上次吃飯一樣,慕時生興致勃勃的做了決定。
鄔識緣沒有說他早就上去看過了,早在十三年前,他就在瓊露閣的最高層喝過酒,大醉一場,企圖摘下天空中高懸的明月與星辰。
那時,在那裡,他的確看到了很不錯的夜景。
如今再來,心境多少發生了變化。
“不止是負雪城,你好像對闕都的酒樓食肆也很瞭解。”鄔識緣狀似隨意道。
慕時生頻頻做出超出劇情內容的事情,令鄔識緣不得不懷疑一件事:他能看到宿命,或許慕時生也能看到自己不久就會毒發身亡的結局。
慕時生是否也如他一樣,在努力求救?
“以前師父還在的時候,經常跟我講他去過的地方,看過的花,吃過的飯菜,喝過的酒……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他和我約定好,有朝一日他給我解了毒,讓我看一看大千世界,嘗一嘗美食佳餚,可惜……”
慕時生輕輕嘆了口氣,說不出的惆悵:“可惜我們都失約了。”
他沒能解我的毒,我也看不到,嘗不到了。
鄔識緣心裡的懷疑剛冒個頭就被兜頭而來的一盆冰水砸死了,生出無限的傷感。
“我大限將至,本來還以為又要失約,還好我們又見面了。”說到這裡,慕時生的惆悵褪去幾分,“若是瓊露閣賣晚來天欲雪,就更好了。”
鄔識緣的心徹底沉進了冰窖:“鳳凰羽也沒用嗎?”
慕時生知道他在問什麼,很輕地“嗯”了聲。
沒有用,什麼都沒用。
他已毒入骨髓,肺腑皆虧,只剩下一條死路。
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命,也不像他一樣有轉圜之地,只能等死,等待某一天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鄔識緣突然喘不過氣來,胸口悶悶的,像春寒料峭時突然下了一場大雪,期待中的明媚春日明明近在眼前,卻怎麼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