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葉欽,葉衿沒有對葉旻那樣的深惡痛絕,他只是沒興趣多看這個既要也要的膽小鬼任何一眼。今日種種,葉衿自認對這個弟弟已經仁至義盡。
葉欽似乎也悟出了這點,他無顏求饒,也沒有辯解,只是默默地站在海邊,與葉衿和遊為登船的地方相隔二十步,靜默如同被風浪侵蝕的石像。
風中,或許有句微不可聞的“對不起”,但葉衿的心思全在登船的艱難上,未曾回頭。直到遊為面無表情地抽開葉衿柺杖,將猝不及防後跌的他抱入懷中,穩步踏上船階,葉衿方才屏息回望,見到那抹脆弱的身影在夜色中幾乎消融——又毫無停頓之意地收回目光。
回程的船上,葉衿面如紙白,坐在艙室一角,聽憑養和醫院的主治醫生為他細細檢查傷勢。
骨傷需靜養,但葉衿不滿一日便匆匆出院,之後更是在殯儀館、火葬場、深水埗乃至海上四處奔波,傷勢未見惡化,已屬奇跡。
還是幾日前才幫葉衿打上石膏的那位醫生,但這次,他面對的只有病人一人,能讓病人乖乖就範的遊為,一上船就已不知所蹤。
不過這次病人也乖了許多,不似上次那般有恃無恐地固執己見。
病人正在神遊。
葉衿模糊地想:我應該和他道歉。
但葉衿思來想去,還是很難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他想幫葉臻守住東西,這是不對的嗎?又或者,遊為介懷的是自己的不信任。畢竟從一開始,他就告訴葉衿了:你會贏。
我做錯了。
我沒做錯。
葉衿翻過手心手背,最終,掌心朝下,靜靜地搭在絨被上。
他才錯了。
可他不會認錯。
我要假裝認錯嗎?
“你在做什麼?”
醫生好奇地望著葉衿,不確定是否是自己不小心弄痛了他,令小少爺以這種方式分散注意力。
在醫生眼中,葉衿的手掌翻飛,最後緊握成拳,指關節因失血而蒼白。
“試著握住一點好運氣。”
“你握住了嗎?”
葉衿緩緩攤開空空如也的掌心,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沒有。”
吉儀裡的那枚一元硬幣護身符,早已不知遺落何方。或許,遊為才是葉衿的好運道,讓他在這場賭局中成為唯一的贏家,贏得了桌上所有籌碼可兌換的財富。
但他現在好像徹底一無所有了。
腿疼,耳鳴,動不了,還能忍受,但葉衿是真的暈船,而且不知為何,今日尤為嚴重。
他先前試過翻身下床,掙紮許久,但直到醫生踏入艙室,也才不過挪動了寥寥幾寸。
“你要聽話啊,不好好養傷,會有後遺症的。”醫生無奈勸道。
葉衿疲憊地將臉埋進枕頭裡。
他累得說不出話來,體內有一股異樣的感覺湧上,又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
他搖了搖頭,問醫生自己可不可以去甲板上透透氣。
“你已經在風裡吹得太久了。”醫生不贊同,“遊生會生氣的。”
葉衿好像突然被戳到痛處,抬眸看他,面色悽慘:“他不會。”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嘆息讓步:“我推你出去,最多十分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