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臉上好像是很受傷的神情,我聞見她身上有淡淡的煙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讓我忍不住泛起惡心。
她回頭看了一眼,對我說:“來看看你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我說。
她環視了一圈這裡的陳設,和離開時沒有什麼變化,我的大部分時間都交給了學校,也沒有別的功夫來增色。
我媽走進堂屋裡對我說:“你來了這裡以後都不給我打電話,我還怕你出什麼事。”
“這裡都是街裡街坊的,會出什麼事。”我站在門邊,如果有鏡子的話,就一定可以看見自己防備十足的神態。
對於我媽,我或許永遠沒辦法理清我們之間的恩怨,愛恨。
她是生我的人,我們骨血相連,可她間接導致了我爸的死,她讓我的人生也如墜深淵。我想讓她和我一起走,我想,她曉得了我的經歷,和我一起離開,我再也不怨她了,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可是她沒有。
她坐在沙發上,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在茶幾上,對我說:“算著你錢快用完了,巴巴地給你送過來,連個好臉色也討不到,我看我生你下來,也就是來討債的。”
我從她的話語裡品出來幾分委屈,可是又不願意拉下來臉,還要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她作為母親的絕對優勢地位。
我懶得再和她對壘,點了點頭,說謝謝。
然後就久久沒有聽到回答,等到我抬起頭,驟然對上一雙滿含心疼的雙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分不清究竟是她高超的化妝技術,還是為我而流的淚。
總之,好看的眼睛功效是一樣的,就像李思凡,我看一眼,就會變得心軟。
“太晚了,媽,你走吧。”我說,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路上小心。”
我媽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我,看著我說:“看看,這小臉都瘦成什麼樣了,我不在的時候,別虧待自己。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
最後一句話像是一道電流,過邊我全身,最後直沖向大腦。
在她眼裡,連這些也是可以被輕輕掀過去的。
我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在你眼裡,什麼都會過去的是嗎?你想我怎麼過去,你告訴我。媽,我真的不明白你,你就……就那麼喜歡錢嗎?”
我以為這些話會讓我招致再一個巴掌,可並沒有。
她只是盯著我看了幾秒,最後妥協了嘆了口氣:“謝羌,我承認,我是過不了苦日子。從小到大,你姥姥姥爺沒讓我吃過苦,我不到一年的工,嫁給你爸,你爸也沒讓我吃過苦。現在你爸走了,你讓我怎麼養你……”
“是,現在這套房子你是住的好好的,可那是廠裡的,是公家的,我們只能住,不能賣,到了年限,還得收拾出來麻溜滾蛋。你指望著我再去給別人端盤子端碗嗎,不要說你,連我自己都養不起。”
“沈文龍……我知道他是個混蛋,可他在錢上不會虧待我們娘倆,能給你最好的資源,能隨隨便便給你請家庭教師,就連以後你上大學,找工作,也能幫你。謝羌,我給不了你這些,你爸也給不了你這些。你不要以為這世界都想你想的那樣幹淨,見不到光的事兒多了,是我們把你保護的太好。”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直覺告訴我這是不對的,只是我太笨,想不出辯駁的話語。
我想問她,可我為了這些所謂的現實,就要經歷這些嗎,誰都沒問過我的意見,誰也沒給過我選擇。
但我好像又有了答案,謝羌,因為你命不好。
我後退一步,這樣我在她面前就不會顯得那麼渺小了,然後才對她說:“媽,你知道他是怎麼對我的,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嗎?我想殺了他。我一定會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