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思忖出的念想仍徘徊於思緒裡,溫玉儀喃喃低語,徐緩相告:“興許不僅是悉知,這瘟疫一事本就是項太尉一手促成。為謀得財物,使盡了手段。”
話音未落,她仰眸輕望,恰巧又撞大人深邃目光,瞧這肅影正興趣盎然地觀望著,眼睫投落微許不易察覺的光影。
“大人何故這麼看我?”
被望得頗不自在,她唯恐道錯了話,倏然起身,待其下文。
曾在宮闈內外遇見的女子哪能思慮出這一層牽連,楚扶晏一揚肅穆清眉,竟掩不住一絲得意:“覺夫人聰睿,能得夫人這樣的女子,是楚某此生之幸。”
忽而受此誇贊,她面目含羞,趕忙尋一話語遮掩,欲蓋彌彰地欲出廟堂。
“大人現在可是患病之人,快些躺好,我向村人借爐灶給大人煲湯。”
“不必,你又並非是女婢,何苦一刻都不歇著。”他見景攥上皓腕,眉宇緊鎖,不想再望她忙裡忙外地到處奔走。
溫玉儀頓然止了步,風雨過後,堂外晴光正好,她燦然而笑,隨後回得婉約:“我只想著大人先前養尊處優的,受不下這苦……”
“已死裡逃過一劫,何事都能忍下了。”
聞聲冷然而語,大人似將僅剩的顏面也放下了,只想在她面前說盡所有心緒,連同後續的奪權之計也可向她奉告。
何事都能忍……她才不信。
溫玉儀忽起玩鬧之心,顰眉頷著首,故作正容地回望。
“既然如此,那我回京尋陛下去。”
她佯裝無關痛癢,學那貪圖榮華之人的模樣嚴肅道:“陛下曾說要封我為嬪,可就此享上些榮華,所謂天子絕無戲言,我……”
楚扶晏聽罷當真一慌,悔過自新般忙改口:“關乎玉儀的事,楚某忍不了。”
聽此話再難忍,她驀然輕笑出聲,坐回原處,隨性拍下衣裳上的塵埃。
“大人原來是也有懼怕之事……”
然而打趣一止,她便想起曾在王府中瞧大人那凜凜威風的模樣,墨發玉冠,著一身朝服垂手而立,治理的是萬裡山河。
如今淪落在此,以大人脾性怎能忍得……
“大人甘心嗎?”輕柔啟唇,溫玉儀忽作一問。
“被人毀去所有,權勢被滅盡,康健被奪取,還被迫忍下一道道屈辱……”她轉目相望,淡然眸底逐漸染了層怨憤。
“他們是在誅著大人的心。”
大人既是不語,她也能感受仇怨甚深,就算未得這些遭遇,以他誓不罷休的野心,他亦會重奪朝權而歸。
語聲低緩若陰沉細雨,似對昔日王府的繁華之景嘆出些悵惘,她半晌低聲而道,雙眸凝了緊。
“以大人誓不甘休的野心,定難以忍受。大人不說,我也是知曉的。”
楚扶晏扯唇冷笑,似已無聲無息地備了後手,天牢中未將他除去,那李杸便錯過了唯一的良機。
“隱忍一時,方可殺回去。李杸的那點伎倆,還除不盡楚某之勢。”
“看來離京前提醒過大人的幾言,大人是聽了進。”簽押休書時,她曾刻意讓大人留心陛下於暗中培育與招攬的勢力,此刻一聽,才放心了下。
大人終究是有所謀劃。
“李杸培養的那些暗衛,我早已安插了線人。朝中掌權這些年,皇宮各處皆有眼線在,想將我除盡,不會這麼容易。”
為打消她心頭顧慮,他極為沉穩地回著,似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方今正當時,溫玉儀鄭重地立至其跟前,隨之跪拜而下,引得身前肅色眸光一滯。
她直身跪著,對這寂冷傲寒的身影行著君臣之儀,正聲開口。
“我為大人留了一手,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男子茫然更甚,她緩緩再道,秋眸中透的是一縷決然:“當初,項太慰與溫宰相可籠絡梁公公行篡改遺詔的大逆之舉……”
“我們也可籠絡當今高公公,以還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