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岐取下方帕,猛地一呼氣,餘光瞥至一旁似等了很久的皓影,困惑開口:“那位是……”
她聞聲瞧去,如墨夜色下立有一道修長身姿,筆直如松,月華正落於其身,襯得月夜更為明澈。
佇立之人是樓栩。
不明樓栩為何在此靜候,思索不出因果,她柔和彎眉,朝其莞爾回笑。
溫玉儀眼望幾步之遠的玉立風姿,沉默地與她相望,似有萬千意緒藏於無言下。
她輕然啟唇,告知著赫連岐:“他是我朝的皇城使,亦是先前替本宮傳話之人,在此等候,想必是有話要與本宮說。”
“赫連公子可否稍等?”刻不待時,可她仍想再聽樓栩說上幾語,以作道別。
旁側公子欲言又止,回首一瞧身後肅靜的府邸,忙一揮袍袖:“美人快些去吧,我就怕那楚扶晏殺出來,到時我們二人都走不了。”
明瞭地頷首輕拜,溫玉儀順著巷道旁的壁牆端步走去。
眸中男子比此刻的月色還要皎潔,她輕步一止,緩緩俯身恭拜。
溫玉儀正容而語,眸裡不覺流淌過一絲柔意:“樓大人深夜到此,是為哪般?”
“下官只是想來護送娘娘,絕不打攪娘娘分毫。”掌中的劍鞘被握緊,樓栩想著她白日在馬車中的遇刺之景,實在無法安心。
至此,是來將她護送出城的。
之前對樓栩放了些許狠話,她此時回憶起,卻有少許懊悔了。
跟前的勁直之人不聞不問,僅是想護她安危,僅是……僅是不願見她身陷危境,被困至惶恐之下,無人可求。
她聽罷眸色微顫,桃面笑意未褪,忽而問道:“樓大人不問本宮何故出逃?”
輕緩搖頭淡笑,他柔緩而答,劍眉也跟著揚起:“下官只願娘娘平安順遂,別無旁意。”
“聽聞大人提親了……”
念著早些時日前聽得的傳聞,溫玉儀釋懷般斂下視線,面色平靜和緩:“本宮向大人道喜。”
現下想起,她已是面目無瀾,連同心下困苦不安的心緒徐徐飄散。
忽感舊日裡那份不可見人的情思已日月如流而疏淡,她已經不剩了念想。
樓栩驀地僵了僵身,凝望身前嬌柔無骨般的姝色,眸底浮上一層愕然:“娘娘是從何處聽到的?”
她見景再度低眉,溫和答道:“酒肆茶坊都傳遍了,本宮即便是不想知曉也難。”
“家父對下官的婚事逼迫得緊,這傳言是為遮人耳目。”覺她對此有所誤會,樓栩陡然一頓,忽就明曉了她何故愈發疏遠,連忙接上一語。
“下官與柳姑娘之間……一清二白,娘娘莫多想。”
坊間的流言果真是不可作信,當初沒去多問幾言,聽那剪雪胡言亂語,她竟輕信了……
眼下回想,是她被情念擾亂了方寸,溫玉儀凝滯了身軀,於心底自嘲般輕笑。
樓栩是為應對父親的刁難,才出此一計,和柳姑娘逢場作戲,上演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