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楚扶晏便見著身側的嬌柔玉姿緩緩而下,容顏一如往日清麗淨明。
她眸光柔靜,唇邊落下的,卻是令他震顫不已的一詞。
“妾身鬥膽,懇請大人……休妻。”
竹箸未被放穩而滾落在地,發出清脆幾響。
落聲極輕,但似狂濤駭浪般襲來,震動著這一隅寧靜。
“休妻?”
楚扶晏半晌才念出這二字,眼底的怡情雅趣褪個幹淨,冷顏溢滿了困惑。
恭順跪於其身邊,她靜默再拜,面容堪稱平靜,字字篤然:“是,懇請大人休了妾身,放妾身自由。”
他驀然起身,難以置信地蹙緊了眉眼,薄唇微動,難以置信此言是她道出,片晌後再問。
“你讓本王休了你?”
“是,妾身正是此意。”篤定地回言,溫玉儀俯首垂望,見映照在地的影子被一方陰影遮擋。
她仰首瞧望,眼前之人身姿清凜,如不可攀的玉樹高高在上,不由分說地將她遮得嚴。
王爺休妻,本是當今聖上的一道聖旨決斷,然而此婚依照的先帝遺詔,斷了這婚事難上加難。
可若……可若是她個人敗德辱行在先,再與溫家脫了幹系,讓大人行休妻一舉,順從陛下所願。
她可重獲自由,離開都城另尋棲身之地,再不寄人籬下,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至於母親,知其安好,她便無慮了。
俯視著這抹婉若芙蓉的姝影,楚扶晏冷笑一聲,忽感荒謬得緊:“你想讓本王休妻,原由何在……”
“大人與妾身皆無情無意,只因一道婚旨結緣,”她跪直著嬌軀,恭敬又淡漠而回,“妾身想出一法,若妾身寫下罪己文,自行言明所犯的罪行,就可解了這婚事。”
那剛下的婚旨還可以作悔,溫玉儀尤感釋懷,一切都像是回了本該有的軌跡:“此舉不會辱了大人名聲,一切罪過由妾身擔著。”
“公主現下仍未與準駙馬成親,大人還來得及。”
他本該與公主相知百年,而她,本該去尋一處安定。
眸中女子道的話語輕若雲煙,未落多久便隨穿堂清風飄散了,唯留一股淡漠徘徊不休。
他單是佇立著,聽她用著綿柔溫語說著最狠的話。
“你不怕令溫家蒙羞?”
楚扶晏不求甚解,不明她是如何想出的拙劣之計,前思後想,忽然問起她最是在意的溫府興衰。
似已想得透徹,她淺笑著一低眼眸,仍舊淡然答道:“只要斷絕幹系,溫家便不會受牽連。”
這道清豔皎姿分明是想斬斷受了多時的束縛,縱然丟了名節也要遠離一切是非。
也包括遠離他。
“那你呢?”負於衣袍後的長指輕微攥緊,眸光似冷到了極致,他順勢凝眸,陰沉而問,“你又當如何自處於世?”
溫玉儀輕緩搖頭,語調再度輕柔:“妾身自有打算,大人何故要問得詳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