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坊,建朝以來慣是皇親所住,還有……宮中。
許青怡怎會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同皇親有關聯。難怪,難怪,他一直查不出那人的資訊。
容回不知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回到屋子,邁著沉重的腳步跨過門檻,卻在下一瞬間輕了步子,害怕吵醒她。
“你不說,我便不問。”摸著她縷縷青絲,容回將她攬入懷中,“但不要再隨那人走了。”
前路迷茫,但好在,此刻,他們是一體的。
士曰雞鳴,天之將曉。容回抱著許青怡,一整夜的疲憊勉強得以緩解,終於拖著緊皺的眉頭睡去。
——
清晨,日頭初升。容回醒來時,一縷陽光打在臉上,他艱難地睜開眼,鮮亮的色彩霎時給眼睛蒙上層水霧,像是隔著水面波粼,更為飄渺不清。
他轉了個身,背對陽光,緩緩坐起身,蜷起一條腿,手肘支在膝上,指腹不斷揉著緊蹙的眉心。
昨日,他又一次夢見許青怡了。
夢裡,她依舊媚態橫生。同往日相同,夢中,她非要跟著另一個男人跑到興州去,被他抓了回來,拉著她整夜放縱。
容回再次為自己的齷齪感到羞愧。
腦中不斷閃爍著夢中的話,他揉著眉心的手頓住。
不同往日,昨夜的夢中不再只有風月雲雨之事。他尚未到林州去,便夢見林州之行後的結果。
容回自認並非自負之人,但在此事上,他同穆良朝不可能查不出一點蛛絲馬跡。陛下是太後的親子,也絕不會在兒子將將病倒之時就加封毫無功績的程家人。
這一連串的夢,從和許青怡在淨室中的雲雨開始,本就是虛無縹緲之事。
且不說他同她不可能。
光是因另一個男人爭風吃醋至夢中卑微的模樣,就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故而,後面的事也不可能發生。
無需多慮。
他這樣寬慰自己,半晌,眉頭初緩,睜眼環視四周,容回驟然一頓。
他記得,昨日從陳州回來,剛進城門天色還早,他安排馬夫將許青怡送去了春闌。早在陳州之時,他便安排人將春闌的一切安排好,只等回京將許青怡帶過去。
至於他自己則是打道去了城外還在進行的春花宴。春花宴在城郊三裡左右環山的溪水畔舉行,程家邀請了一眾閨女郎君,相互作詩打球,好不歡快。容回只簡單同顧愈初打了幾聲招呼後,便同幾位好友打了場球。
接著到了晚膳時間,一行人回城,容回得穆良朝密信,到康樂坊同他會面,簡單交代過要事後又緊趕著跟上回顧府的隊伍。
所有人甫一進門,夜宴旋即開始。同前三次到顧府一樣,顧家依舊給他一人獨獨沏了茶,察覺到味道不同往日的茶,他想著許是許青怡離開了,故而沒有多慮。
同顧愈初以及兩位好友坐一桌,幾人聊著朝中今日趣事,容回察覺身子有些許發熱,見那茶不爽,於是飲了口果酒,更為煩躁。不料,過來換酒的小廝一個不留意竟將酒水盡數灑落在他身上。
衣袍被潑濕一大片,到底不好看,聲音很快引來了顧啟夫婦。
顧夫人隨口招來一位小廝帶著容回到內院換身顧愈初不曾穿過的衣裳。容回不瞭解顧府的佈局,跟著小廝往裡走,就在小廝即將要拉開一扇門時,一陣微弱的之脂粉香氣竄入鼻腔。
顧愈初的院子怎麼會有這種精緻的脂粉氣息,這樣的脂粉通常是官家小姐才能用上。
他心下一凜,當即扭頭,三下五除二出了院子。周杞真想著事情不對,悄然開了側門,容回帶著楊周快馬去了一家醫館,醫館醫師看不出毛病。他在醫館附近換了衣裳,遮人耳目地換了簡陋的馬車直奔春闌而去。
春闌、春闌……
想到這,隨著起身磨動的動作,身上遮得結結實實的衾被滑落在腹部,容回低頭看了眼,胸膛不及一物。
他沒有裸睡的習慣,遲疑片刻,他又掀開了被子——心跳停滯一瞬,少時面色泛白,頓在當場。
從醒來開始,被捏住的床單緊握在手中,他低頭看去,昨夜羞恥的回憶霎時湧入腦海。如果說剛醒之時混淆了現實和夢境,那麼,此刻手上皺成一團的布料和不著一縷的身軀,無不昭示著昨夜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