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張遊忠帶著謝重澤進了偏廳,謝重澤順手關上了門,張遊忠看了他一眼,說:“說吧,是何事如此謹慎,還需你特意跑這一趟?”
謝重澤想了一下,說:“是有關子緒的事,老師,子緒立我為後這件事,您怎麼看?”
“你這麼說……是有什麼看法了?”張遊忠一聽謝重澤說這話也擺正了臉色,低聲問道。
“是。”謝重澤點了點頭,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子緒想要與我成親我雖意外,但後來想想也算有跡可循,可他立我為後這事,順遂的過於蹊蹺,行事的也過於利落了……”謝重澤來回踱了幾步,接著說道:“之前我就想過,本朝男子為妃不少,但最多也不過是為貴君,只有先帝汲汲營營多年才將先帝後扶上後位,這還是先帝留足了退路,大臣們才沒什麼敢說,可子緒登基不過一年,且手段威望都不如先帝,甚至後宮連個妃嬪都沒有,卻能在如此情況下,這麼快的立一名男帝後,我總覺得是有人在背後指點或推波助瀾。”
張遊忠摸著鬍子點了點頭,似乎對謝重澤的分析頗為滿意,“你繼續說。”
謝重澤:“背後推波助瀾之人用心為何難以揣測,但我想,如果真因此一事,我與子緒反目成仇,老師又負氣而回,自此遠離朝堂,那最受影響的莫過於子緒自己,如果有人想趁此……”
謝重澤走到書案前,倒了一杯茶,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反向寫了兩個字——篡位。
謝重澤寫完抬眼看了一眼張遊忠,張遊忠此時已是滿臉嚴肅,眉頭緊皺,盯著桌上兩個字看了許久,忽的嘆道:“慕之,思之甚多啊!”
“老師,您如何看?”謝重澤沒有再繼續說,伸手抹去了桌上水漬,開口問道。
張遊忠眼神看向遠方,似是回憶般說:“那日有人在朝堂提出,陛下已登基一年,年歲也不小了,該是娶親的時候了,陛下沒有如往常一般發火制止,甚至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我就覺得有些不對,沒想到當日朝政結束,聖旨就下到了謝府。”
張遊忠收回目光,嘆了一口氣,“當天我雖如你一般猜測這事有人謀劃,但為你所急,也未曾深想就去求見了陛下,但陛下不肯見我,我跪在養心殿外求他收回成命,他也堅持不改,那日我回府後,怕是也沒有人再敢去給陛下諫言,這一步反倒是為師走錯了……”
謝重澤趕緊躬身行了一禮,說:“老師千萬不要這麼說,是學生不才,連累老師了。”
張遊忠揮了揮手,讓謝重澤起身,“陛下年幼,身邊尚沒有什麼自己培養起來的親信大臣,這個時候,陛下將你納為帝後等於斷了你的路,也給自己折了一臂,奇知雖有心效忠,但才智一般,短期內也不堪大用,思歸才學尚可卻無心朝政,如今也只領了禮部一個閑職,他二人現在對陛下都無太大助力,玉成又在外修習未歸,此番我再退出朝政,陛下在朝上便真正是孤立無援了。”
謝重澤點頭接著說道:“當朝三公一尉,太保一位已空懸多年,太師齊老年歲已高,早已不問政事只是掛著虛名,邱太尉是為武將,從不屑於朝堂之爭,不到萬不得已必然不會出手,只有老師身兼太傅與右相一職,也是子緒最重要的倚靠,如今這一招既分化了老師與子緒,又困住了我,確實一舉兩得。”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張遊忠開口問道:“這次事件為師走錯,失了先機,你能料到是何人所為嗎?”
謝重澤再次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下四個字——寧、晉、端、敏。
張遊忠瞳孔微微一縮,看向謝重澤,謝重澤則是很快將這四個字又抹了去,對張遊忠說道:“這些只是學生的猜測,學生畢竟尚未步入官場,對朝堂之事不過是聽聞,有些尚不能確定,此次來也是想向老師詢問一二。”
張遊忠欣慰的看著這個徒弟,只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眼光毒辣判斷準確,不愧是他所屬意的接班人。
他思索了一下,說:“如今朝堂之上的群臣各有心思,你剛剛說的齊太師不問政事是真,但……左相盧承英便是他的高徒,說來,晉王還要稱呼齊太師一聲外祖。”
謝重澤一驚,問道:“可,未曾聽聞齊老有兒子入宮?”
晉王溫槿是先帝大皇子,若說與其他皇子有什麼不同的,則是這位大皇子的生母,不對,是生父也是位男子,乃是先帝的德貴君。
這位德貴君也是名奇人,先帝少時微服私訪曾帶回一名男子,回宮便立為男侍,之後一路給予不少寵愛,更是讓其一舉誕下大皇子,得封貴君,當時先帝要立男後的意思傳出,也有人曾有猜測先帝是要立德貴君的,可最後卻是突然立了先帝後。
謝重澤對這位德貴君瞭解不多,只知道這位德貴君是先帝自江南帶回的平民,在後宮除了先帝後也就只有他最得寵,後來先帝去世後,他選擇了殉葬,溫昱感念其心,特意將德貴君與帝後同葬於帝陵。
“唉,這是陳年舊事了。”張遊忠顯然也不想多談這事,畢竟涉及到先帝和當朝太師的家事,他只嘆息一聲,道:“這是德貴君被帶回皇宮後,陛下才知道的,這事被陛下和齊老瞞著,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大皇子出生前,齊老就基本淡出朝政了……”
“但畢竟有血緣關系。”謝重澤說,這層關系一出,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之前的判斷是否有誤。
“不僅如此,盧承英與寧王、敏王,曾一同在崇文館學習過,算來也是有同窗情誼,而邱太尉當年與先帝和寧王又曾隨聖祖帝出征南北,被聖祖帝贊為三傑。”
謝重澤聞言閉上眼細細思考了一番,然後說道:“依老師所言,盧相和邱太尉都有可能已有站隊?”
可他又想到前世韓決曾讓他先去太尉府尋助,若邱太尉已經站隊,韓決不可能讓他那時候還去自投羅網。
“非也。”張遊忠搖搖頭,“朝堂之上的公開站隊哪有如此輕易,為師只是告訴你,這些人牽扯複雜,絲絲線線都有關系,任何情況都有可能,何況這不過只是盧承英和邱太尉兩人,其餘一眾官員關系更是錯綜複雜,你無論如何所想,都需要三思之後再做決定。”
謝重澤知道這是老師指點自己了,便又行一禮,“學生謝過老師提點!”
“今日你來也不能多待,有些事為師也需要再細細思索,不便詳述,待日後尋了機會再說吧。”
“是。”謝重澤說:“學生已派人潛於民間收集訊息,也會注意為子緒收集人才,另外還有一事,可能需要老師到時相助。”
“什麼事?”
“我已在說服子緒讓我參加今年科考,屆時若有人在朝堂上提出有人反對,還望老師幫上幾分。”
“這你放心,你不說,為師自然也會開口。”張遊忠摸了摸鬍子,對於謝重澤的前途他可是最看好的,“不過你既然已經做了帝後,想來即使高中,也不會輕易入到關鍵位置了。”
“學生知道。”謝重澤說:“學生也未曾想一步登天,凡事也要一步一步來。”
“你有這個準備便好。”張遊忠滿意說道。
說完正事,謝重澤又放鬆下來,對著張遊忠笑了一下,說:“老師,還有一事……”
張遊忠眼睛一瞪,說:“又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