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實現自己那個荒謬又危險的計劃之前,還想做些掙紮。
明鶴沒回答,她無法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只能說著那些自己聽了都覺得索然無味的話:“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有很多好的朋友,有最好的愛人,擁有世界上的一切,快樂無憂地生活一輩子。”
“那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離開我嗎?”
明鶴抬起頭,看向路燈映照出的微黃光線下緩緩浮沉的無數片雪花,低聲說:“沒有什麼會一直不變,最好的朋友也大多是階段性的,大家都是這樣,大小姐長大之後就會明白了。我之後……大概也會去做我之前想做,但沒有做完的事吧。”
她不喜歡被騙,也不喜歡說謊。
她們註定要分離的。
但是冬天之後就是春天,就算現在的分別再痛苦,時間會抹平一切,大腦也會基於保護宿主的目的而模糊記憶中刻骨銘心的痛苦,最後只剩下一點遊刃有餘的悵然。
沒有什麼晦澀的道理,只是……
時間和人都要向前走。
“為什麼不能?只要我們都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為什麼你必須要離開?”
裴金玉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眼眶通紅,淚水劃過耳畔,神色卻冷靜的可怕,彷彿已經提前無數次自己排練過這一出戲碼。
“我只是,有事還沒做完。”
明鶴望著什麼都沒有的灰色天空,那段記憶如這片天空般模糊,但她確實有著還有什麼沒有做完的強烈感覺。
“而且,我只是你的朋友,除了我以外,你還會有很多更好的朋友。”
明鶴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她只是這個世界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身負改變大小姐原本悲慘命運的使命,使命完成了,她就該回家了。
她們到了宿舍樓門口。
宿管阿姨被敲門聲驚醒,睡眼朦朧地過來開門,驚嘆了下明鶴的力氣,又囑咐了她們幾句以後要早點回來雲雲之後就鎖上門回去繼續睡覺了。
坐上電梯,明鶴在鏡面電梯內壁上看到了正靠在她肩頭無聲落淚的大小姐,眼淚如同一串串滾落的珍珠,彙聚成一條令人心碎的溪流,從下巴上滴落。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為我留下呢?”
明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唯一的辦法是留下。
但是她不能留下,或者說無法留下。
她對於這個世界是一個異物,沒有被排斥出去全靠系統幫忙隱藏,但系統後來的留言也說了,隱藏的時間是有限的,就算大小姐的幸福值一直沒有滿,她最多也只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到大學畢業前後。
那,要騙她嗎?
為了讓她至少開心一段時間,但這和飲鴆止渴有什麼用呢?最後離開的時候反倒會讓她更錯愕難過。
糾結,焦躁,悲傷,不安,自厭。
一切都讓她感到自己彷彿被關在一個狹窄的罐頭瓶裡,被苦澀的淚水浸泡著,四肢必須要蜷縮起來,小心翼翼而謹慎地呼吸著瓶內不多的氧氣,呼吸和心跳都變得壓抑沉悶,動彈不得。
被強制剝開了遲鈍麻木的外殼,不管做什麼都只會愈發痛苦。
只是明鶴還沒開口,就聽到身後傳來有規律的舒緩呼吸聲。
大小姐,不知不覺已經睡著了。
明鶴緩慢地把少女放在自己的床上,溫水打濕毛巾擦拭她的身體,讓冰涼的臉頰逐漸變的溫暖,又擦去她一身的酒氣和染上的不知道誰噴的香水,擦幹她從眼角到臉頰的淚痕,又閉著眼給她換上睡衣,蓋上被子。
然後就坐在床邊這麼看了她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