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翌日。
連易延頂著黑眼圈出現在訓練室,誰知道徐家容比他來得更早。
平日裡,連易延一般都是最先到達訓練室的那個人,可昨晚,連易延又失眠了。
躺在床上無法入睡的時間裡,他的眼前來來回回都是各種表情的洛鳶,如果不是他意識清醒,他很難分辨出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連易延這才發現,唯有洛鳶的那張臉,他能記得每處的細節,清晰得就像早已深深地印入腦海之中,成為身體發膚的每一處記憶,無從被抹去,無從去定義。
輕輕嘲笑他的洛鳶、對他露出明亮笑容的洛鳶、偶爾會在他面前害羞的洛鳶……以及,用怨恨的眼神瞪著他,面露厭惡的洛鳶。
再近一點,是方才連易延在直播間裡看見的洛鳶,即使隔著一道手機螢幕,他那個充滿嘲諷的惡劣笑容依舊令人記憶深刻。
連易延盯著酒店房間裡的那張天花板,毫無睡意,只是翻來覆去地想,洛鳶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說的那些話,露出的那些神情,維護連易延的意圖已經足夠明顯,就算再裝聾作啞,也不難看出洛鳶是在替連易延說話。
連易延原以為洛鳶恨透了自己,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心軟了。
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像海浪不斷沖刷著他內心的沙灘,一遍又一遍地來來回回,直至露出遍地骸骨的慘狀。
被這種情緒折磨的滋味並不好受,連易延只覺得有無數根針將他的心戳得千瘡百孔,又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他的身體。
他倒情願洛鳶能恨他恨得徹底點。
連易延就這樣一直睜眼到黎明時分,直到天際變為淡藍色,窗外清脆的鳥鳴在寂靜中顯得尤為刺耳,他翻了個身,卻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對於連易延來說,睡覺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因為他經常會做噩夢,每個噩夢千奇百怪,帶給他的折磨也不計其數。
有時他會夢到比賽連敗,有時他會夢到自己的手腕處有汩汩鮮血流出,更多的時候,他會夢到全球總決賽的那一天。
與它們相比,他夢到洛鳶的時間似乎並不能算多,何況,他壓根無法去界定夢見洛鳶到底是噩夢還是美夢。
但現在的這個夢,毫無疑問是個噩夢。
洛鳶緊緊扼住他的脖頸,力度之大讓連易延懷疑他甚至想要把自己活活掐死,洛鳶的眼睛裡流露出兇光,以及,刻骨的怨毒與仇恨。
他問,為什麼要那樣對待他。
連易延沒應聲,在這種瀕臨窒息的情況下,他也確實無法開口說話,可洛鳶絕不肯放過他,他單手掐緊連易延的脖頸,彷彿想將其擰斷,力道越發加深,神情幾乎已經陷入癲狂。
“回答我啊!”他怒吼道。
回答什麼?回答洛鳶變成他前男友的原因?回答他永遠無法將洛鳶放在第一位的理由?
就在連易延覺得自己將要窒息的下一秒,洛鳶狠狠把他的身體撞到牆壁上,然後松開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而連易延摸著自己的喉嚨,慢慢地貼著牆壁滑坐在地上,他沒有大口地喘氣,只是靜默地呼吸著,仿若被冰凍過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裂痕。
他冷漠地看著洛鳶離他越來越遠的背影,無法挽留,不能挽留,他只能眼睜睜地目送洛鳶離開。
因為他給不出答案。
在分手後,洛鳶糾纏他這麼久,無非就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給不出他答案的連易延,無疑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連易延沒想當惡人,但如果能成為洛鳶的惡人,也不錯。
這一覺只睡了兩三個小時,連易延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身,心髒急促地跳動著,後背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頭疼欲裂得什麼都不想去思考,走到盥洗室,用冷水拍臉,心緒才得以逐步平靜。
連易延確實從沒想過,忘記一個人原來是這麼困難的事情。
他沒了再睡回籠覺的心思,連早餐也不想吃,徑直走出酒店房間,穿過走廊來到訓練室,準備即刻開始排位,卻不想提前碰見了徐家容。
兩人打了個照面,反而是徐家容露出了些許尷尬的神情,連易延幾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昨晚肯定也看了洛鳶的直播。
多虧了洛鳶那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的摻和,現在這起“疑似霸淩事件”還成功把洛鳶給牽扯進去,洛鳶這位新科世界冠軍搖身一變成為新的事件主人公,廣大網友激烈地討論著他和連易延的關系,而真正引起本事件的晏銘卻儼然已經被大眾遺忘和無視,不知原委的路人反而覺得此事越發撲朔迷離。
無論圈內圈外,人人都以為洛鳶當年離開kae是跟管理層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洛鳶恨透了老東家,順帶與前隊長連易延決裂。
洛鳶的粉絲為了照顧他的心情,直播間的房管甚至一度將“連易延”設為禁詞,但凡是提到連易延和kae的路人統統禁言,還是洛鳶本人親自對房管說沒必要,連易延這個“禁忌人物”才得以被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