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容看向連易延,他的目光有種若隱似無的憂慮,卻一瞬即逝。
如果換作是以前的連易延,他會毫不猶豫地披上隊服登臺上場,雖然那個時候他本來也是首發隊員——可沒有一成不變的事物,也沒有一成不變的人,現在的連易延沐浴在那些閃著幾乎要把他刺痛的期待光芒的眼神裡,認真地考慮著該做出怎樣的回答。
扶著晏銘走到休息室門口處的鄧經理回過頭來,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比連易延本人還要猶疑:
“易延,你真的可以嗎?”
這種猶而不決壓根就不應該出現在鄧經理的臉上,他在kae和連易延共處多年,對連易延的信任肯定是遠超其他人的,可現在他的表情彷彿就是在說,他並沒有那麼信任連易延。
“我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餘平急得出聲反駁道,“現在不是連神可不可以的問題,除了他,我們還能找誰來得對。”鄧經理低著頭,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們別無選擇了。”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著連易延的答案,他們的期盼和懇切化作沒有實體的目光,包裹住連易延,因為連易延真的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連易延卻完全忽視了這些目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聽得見自己的聲音,沒有人能逼迫他做任何事,一件事對他來說,只分成想做或者不想做。
經過一番心理搏鬥之後,連易延走到鄧經理面前,靜靜地對他說:
“我上場。”
不管什麼時候,無論發生什麼。
他還是無法真正放下kae。
連易延神色不動,語氣平靜地宣告道:
“這場比賽,我一定會贏下來。”
——
聽著觀眾席傳來的山呼海嘯般的尖叫吶喊聲,坐在電腦前的連易延有一瞬間的晃神。
離開賽場已經一年了,一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連易延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原本做好了準備,要永遠告別這個地方,然而此時此刻,他又坐在了聚光燈的下面,像過去無數次那樣,等待著比賽的開始。
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自以為能夠完全割捨的其實無法割捨,如果不站在賽場上,自己就不是自己,連易延終於明白了這種感受。
在沒有遇見《終結之刃》這款遊戲以前的人生,以及那一年的空白期裡,連易延都是在行屍走肉地活著。
他摸上自己的鍵盤和滑鼠,熟悉的觸感讓連易延心底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興奮,這種興奮的感覺久違得他都快忘記,上一次感受到隱約的興奮,還是連易延第一次玩遊戲獲得勝利時,第一次拿到職業聯賽的冠軍時,從那之後,連易延總是能從失敗中體會到更多。
他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感到失望。
雖說這是一個團體遊戲,勝利和失敗都不止是一個人的事情,可大多數時候,連易延都覺得無法獲勝是他自己的問題,是他做得還不夠好,想得不完全對,他豁出去得還不夠多,舍棄得還不夠狠。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高傲自負,連易延不會將問題歸結給別人,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將隊友放在眼裡。
而現在,連易延決定不去想那麼多,現在的他什麼都不用想,只用去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取得勝利。
因為,這或許是他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局比賽。
連易延下意識地活動著自己的右手腕,他緩慢地轉著手,眼睛卻始終盯著電腦螢幕。
其實他早就知道,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無論是這雙手,還是過去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