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街仔,下週再不交房租水電你就同我滾出去!激死我了!”伴著包租婆的喝罵,一個高瘦男孩慌慌張張從城中村房子的樓梯衝下來,差點撞上停在路邊的寶馬,他顧不得司機的叫罵,一陣風似的往公車站跑去。
絕對不能錯過今天上午的團體面試。
男孩叫謝淵,雖然此刻穿著西裝,但肌黃的面色卻出賣了他十分拮据的生活,略微有點彎的鷹鉤鼻更凸顯他的瘦弱,身子雖單薄點,目光還算挺堅定,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謝淵學的是日語專業,跟著外校不愛學習的豬朋狗友混了幾年日子勉強畢業後,懷著憧憬來到堔川找工作,在某城中村握手樓裡,以每月500元租個剛好能放下一張床、一張電腦桌的“劏房”,晚上能十分清楚的聽見樓層上下左右的各種動靜,年輕人畢竟血氣方剛,經常被弄得夜不能寐。
他依舊記得畢業前老師對他們說,堔川是國際大都市,到處都是財富,遍地都是黃金,隨便吐口痰都能黏上外鈔,學外語的去堔川工作是最好不過了。
謝淵現在只知道每天的首末班車最多人,奮力擠上去後路上的一切繁華都與他無關,他的鼻腔灌滿了汗水和體味混雜的奇妙氣味,車上每個打工人都是隻螞蟻,為不知終點的生活忙碌著。
由於路上的交通事故,平日半小時可趕到的換乘站他足足用了兩小時,等趕到第一家公司時團面早已結束,上午算是泡湯了,他只能趕緊衝向下一家公司。今天的三家公司面試情況都不是太好,第一家沒趕上,第二家嫌他學歷不高,到了第三家他又嫌公司太小待遇不好。
全部面試完已是晚上,經過一天的奔波,謝淵早已飢腸轆轆,坐在公車上望著窗外迷離的夜景出神,此時,一個孤零零的頭顱突然出現,並跟著公車的行進方向飄浮在空中,因為正在發呆而且頭顱和倒影在玻璃上的他的頭重合,謝淵根本沒發現異象,頭顱飄浮了數秒後悄然隱去,就如從未出現過一般。
幾天後的某個早上,一家名叫光喜進出口貿易公司的透過中介打來電話,把還在睡夢中謝淵的吵醒,聽對方介紹公司還挺高大上的,在櫻花國開了分公司還包吃包住,他便決定先過去看看。
雖然在電話裡和對方溝透過,但實際情況著實把謝淵看懵了,公司坐落在一個遍佈大大小小各類公司的工業園區內,四周都是農田,甚是荒涼,想去最近的小鎮買點東西還得坐十塊錢的野雞車。
聯絡人賀雲30出頭的樣子,身高有1米75多,樣子很憨厚,說話慢條斯理的,也挺熱情。公司開了4000元/月的基本工資,宿舍也只是上下通鋪,房間住4個人,若不是沒有強制上交身份證,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落到傳銷組織。
4000元雖然不多對謝淵來說卻是救命錢,為了生計只能放手一搏。
回到“劏房”,謝淵在包租婆怒氣衝衝的注視下補交完房租後,賀雲開了輛五菱過來幫他搬到公司宿舍,放好行李後時間還早,賀雲便帶他參觀公司,並讓謝淵直接叫他雲哥。
說是公司,其實裡面也就只有一層辦公和倉儲共用的倉庫,而且大部分面積已用來擺放各種說不上來名字型號的大型器械,只有一小塊辦公區域,全部員工加起來不過十人。
過了一陣老闆陳富貴來了,看樣子就知道他是個典型的暴發戶商人——頭上盤起的最後幾絲秀髮宣誓著中年人永不謝頂的倔強,纖細的腿顫顫巍巍地支撐著巨大的啤酒肚,彷彿隨時會折斷,只有圓臉上依稀可見的兩粒豆豆眼閃爍著微光,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什麼。詢問了家庭出身、畢業學校後,他拍了拍謝淵的肩膀,說句“不錯不錯”便走了。
雲哥悄悄告訴謝淵,別看老陳又矮又肥又醜、平時還摳摳搜搜,做生意還是挺有一套的,記得他們當年在香灣談生意到合作伙伴的倉庫參觀,角落裡一堆毫不起眼、放了幾年的廢舊零件,楞是被他找到路子以一萬塊每噸給處理了。
“不要總想著公司能給你什麼,要多想你能為公司做什麼!”這算是公司的信條了。
除了要幫大家一起拆卸零部件外,謝淵還負責與櫻花國分公司透過郵件溝通貨品,聯絡國際貨櫃抵達的時間,慢慢他才知道,所謂高大上的“進出口貿易”,其實就是把在櫻花國收購的二手廢舊機器電腦手機等等打包發國際貨櫃,透過海運經由國際中轉站運到倉庫拆卸後賣給有相應需求的工場,有些眼睛比較利的老闆看完貨後便包圓了貨櫃,把電腦手機裡的主機板拆出來提煉金屬。
公司就是做這種賺差價的中間商,當然偶爾也會夾帶點“私貨”電池——極易在國際貨輪上引起火災的小玩意,但豐厚的利潤足以讓他們甘於冒風險。
不知不覺半年時間過去了,一個陰天的下午,正在忙著拆卸零件的謝淵被雲哥帶到老陳的辦公室,這裡可比他們的辦公室大多了。
“小謝,你來公司也好幾個月了吧,還習慣嗎?”
“嗯,還可以,業務慢慢熟悉了,雲哥也挺照顧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陳不安地搓了搓手,“有件頗具挑戰性的工作想交給你,不知你願不願意?”
“啊,這……能先聽下是什麼工作嗎?”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就是想讓你去櫻花國工作。”
“哪裡?”
“櫻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