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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繁華都市喧囂如失控急躁的鼓點。
祁非獨自把車開進了烏江華宴的車庫裡,車裡調控燈自動開啟暖光,整個車身隱匿在黑色之中。
透亮的黑色車身線條流暢,在夜裡仍泛著冷冽的光。
祁非眼神專注地盯著對面的牆壁,手指有節奏地敲擊在方向盤上。
他沒有煙癮,此刻卻煩躁地想抽煙。不過一想到燭慕聞到煙味會皺眉,他果斷還是放棄了。
只是從車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叼在嘴裡,或者換到兩指間夾著,但卻沒點燃。
他想起了從張箏那裡聽到的故事的另一個版本。
該說不說,餘郎星那小子的擔憂也不算是無中生有。
張箏和那個叫陸遙的寸頭男是從高中同班後才說過第一句話的,但張箏暗戀陸遙的時間可以追溯到初二年級。
甚至他們能同上一所學校,都得益於張箏為了他拼命學習,考上了同一個重點班。
後來就像餘郎星說的,高中他們相互暗戀,每天暗中觀察彼此的喜好,但最後陸遙差一點發出去的表白被他家長翻手機查到了,直到一個星期前,張箏才錯愕地知道這件事。
原來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始的戀愛,也曾如煙火般短暫絢爛過。
不過張箏覺得,說感慨是有的,說遺憾倒是沒有了。
祁非跟她聊的時候,她眉眼帶笑,目光坦然地望向祁非,聲音裡滿是釋懷和欣慰,說:“錯過他的那條路上,我已經遇到了更好的人,我也就無需再去美化沒走過的那條路了。”
祁非信她和餘郎星的感情不至於因為這麼點問題就産生隔閡,但張箏和陸遙的故事的確給祁非拉響了心中的警鐘。
他把燭慕強行留在身邊的時候,從來沒敢考慮過,如果燭慕有了喜歡的人怎麼辦。
那是他不願提及和思考的禁忌。
事實上,前十年,他沒有任何可以留下燭慕的理由。
只是恰好張箏有了餘郎星,而燭慕的另一條路上還是被他摻了一腳。
否則他不敢想,他是否會變成另一個陸遙。
就算上網搜尋“如何把喜歡的人永遠留在身邊”,也只會出現——用一條鎖鏈,卡在腳裸最細的部位,如果他想要逃跑,鎖鏈就會磨紅磨腫他的腳裸,痛苦會讓他長記性——這種香豔,然而並沒有卵用的建議。
他不是秦廷玉,燭慕也不是陸雨青。
他看不得燭慕身上多出一點點泛著痛的傷痕,哪怕那個傷痕的施與者是他也不行。
即便他時常矛盾地希望由自己親自咬開燭慕如紙般薄的面板,然後任由腥甜的血液沾染到舌尖。
這念頭剛一浮現,祁非就忍不住抬手捂著面龐。紊亂的呼吸即使經過了極力忍耐,也還是從指縫中洩露出分毫。
良久,他才穩住心神,抬手拿起不斷震動的手機,眼神瞟過來電人“a慕”,接通了電話,然後貼在耳側。
他聽見一陣忙音之後,傳來電流渲染過的、熟悉又溫和的嗓音。
“喂?祁非,我已經到了。你現在可以說了,需要我拿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