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慕初二那年,父親燭茂在一起意外的車禍中,頭部遭受重擊,變成了毫無意識的植物人。家裡的錢源源不斷的投入到希望渺茫的未來。
那時的燭慕每天都會給他發資訊,有時是高興父親好像有了些反應,有時又是沮喪地認為父親再也不會好了。
他一邊盼望著下一次見面父親能倚靠在床頭,見他來了,笑著招手要摸摸他的頭,但另一邊卻又不忍心看見母親日漸蕭索的背影。
有時候,傾塌的崩潰說來就來。
樂聞記憶裡燭慕崩潰的次數屈指可數。
只有那麼一次。
他們兩個人的聊天框裡,全是文字的左半屏,突兀地多了一條語音。
一點開,是燭慕疲憊到極致的聲音,難得流露出頹廢和洩氣。
“樂聞,我不想治下去了。”
他一瞬間就明白,他的好友已經瀕臨絕望。
樂聞當時和家人遠在國外,只聽說燭慕為了讓父親能繼續治下去,正在到處籌錢。
他家裡人又主動多借了燭慕一點錢,可因為後來的變故,燭慕直到大學才得以全部還給他們。
燭慕依舊在漫長的時光裡,煎熬又痛苦地等待轉機。
終於,他拿著重點高中免學費的錄取通知書,興奮地奔進醫院,卻只見到了惋惜長嘆的醫生,卻只見到了淚流滿面的母親。
他沒有哭,卻替哭累睡著的母親接過了最後一份確認父親曾在這個世界生活過的證明。
沉默著,在某個瞬間成為了家裡下一任的頂樑柱。
後來偶爾的交流中,樂聞還得知了另一個糟糕的情況。在燭慕高一那年,辛晴阿姨確診為白血病,治療週期長,與此同時她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容樂觀。
燭慕堅決地讓她常年住院治療,高中三年幾乎再沒給自己留下任何多餘的時間和空間。
樂聞隔著網線都覺得他那段時間的語氣裡好像隱隱透露著幾近瘋狂的決絕。
他的心裡好像曾經掀起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卻無聲無息消弭在日月輪轉之間。
海面依然平靜地每日升起絕美的日出,彷彿足以將一切淹沒在深海浩洋之下的巨浪從不曾出現過。
那段時間的燭慕真的非常艱難,樂聞甚至時常要擔心他的好友能不能撐過這場學業壓力和家庭壓力交織的酷刑。
然而突然有一天,那全是文字的左半屏,又多了一條飽含情緒的語音。
樂聞生怕是什麼不好的訊息,顫顫巍巍點開小喇叭,聽見了燭慕充滿感激和動容的聲音——
“樂聞!我好像遇到了貴人!”
樂聞這才知道,一個富豪同學給他介紹了一份給富豪朋友做家教的工作,給的價格非常高,這也意味著——
他不會再想著退學了。
高中畢業之後,他還聽燭慕疲憊卻比以往都要高興地說,辛姨的病已經穩定下來。
不過近些年他自己在忙著開公司,自己整夜整夜覺都睡不好,就更沒心思關注竹馬家的近況了。
這些年燭慕基本不再找他傾訴心事,反倒是他習慣把生活上的吐槽大段大段講給燭慕聽。
這人總安安靜靜地聽著,為他的高興而高興,為他的難過而寬慰。
樂聞見過他最初粉雕玉琢小公子的模樣,也見過他疲憊不堪幾近崩潰的時候,再看到他如今總是一副淡然一笑的表情,忍不住鼻尖一酸。
“辛姨身體還好嗎?”
氣氛一時有些過於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