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們開始替她更衣,束腰時,凌汐池嘀咕道:“有點緊。”
一位婢女笑著道:“不緊,這衣服就這樣才好看呢。”
凌汐池埋頭看著自己那被勒得不盈一握的纖腰,問:“真的好看嗎?”
兩名婢女齊齊點頭,一個埋頭替她整理垂在腰間的宮絛,另一個拿了條天青色的軟煙羅披帛旋在她的手臂上,兩人上下打量著她,驚歎道:“奴婢還沒有見過像姑娘這麼細的腰,腿又那麼長,這衣服只有穿在您的身上才這麼好看,換了旁人可穿不出這個效果,王上看了定然會喜歡。”
凌汐池挽著腕間的披帛就著鏡子輕輕的旋轉了幾下,鏡中的少女露出了歡快的神色。
她以前很少注意自己穿的是什麼,行走江湖時,衣裝都以輕便舒適為主,用料上也從不講究,後來在安都城,她的衣服又大多是月弄寒吩咐人給她置辦的,她自己從未上心過,好像穿什麼,好不好看這些都與她無關。
可現在,她卻莫名的有點在意自己穿得到底好不好看了。
蕭惜惟給她準備的是一件白色的衣裙,袖口用淡青色輕紗織了一朵小花,小花下垂了幾縷絲絛,裙襬採用的多層散花設計,如水霧一般,外面是一層淡的快要化了的青色,腰間配了一條白色的宮絛,像雨過天青雲破後的那一抹清雅。
一旁的婢女道:“姑娘穿青色真好看。”
凌汐池衝著鏡中的少女又露出了一笑。
又有婢女進來伺候她洗漱,直到收拾完後,她才走了出去,抬頭便看見蕭惜惟唇邊那一抹滿意的笑容。
他朝那些垂首待命的婢女們一揮手,婢女們開始有條不紊的退了出去。
他伸手拉過她,將她拉到一面銅鏡前按在了凳子上,執起梳子,輕輕的梳著她及腰的長髮。
長髮已及腰,只待君來綰。
凌汐池全身微微一顫,心底深處生出一絲莫名的反抗,頭不自覺的往左一偏,梳子勾住了她的頭髮,扯得她生疼。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容反抗道:“不要動。”
凌汐池實在坐不住了,心中好像有什麼事情不願去承認又被自己逼得不得不承認,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從凳子站了起來,她怕她沉溺下去了,便再也捨不得離開。
蕭惜惟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將她緊緊的壓在凳子上,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旁響起,帶著蠱惑般的魔力:“承認愛上我,真的那麼難嗎?”
凌汐池咬緊了嘴唇,慢慢的不再掙扎。
蕭惜惟繼續梳著她的長髮,他梳得極為認真,凌汐池看著銅鏡中那在她髮絲中穿梭的手指,眼神飄忽了起來,她彷彿看到了數十年的時光彈指而過,她還坐在這裡,只是鏡中的她已經變得白髮蒼蒼,他也還站在她的身後,執著梳子在為她梳著頭。
那一刻,天荒地老,只有他和她。
這便是人們所期待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覺嗎?
好半晌,蕭惜惟輕聲舒了一口氣,道:“終於梳完了。”
凌汐池抬頭一看,印象中的翠羽金釵,步搖珠花一類的華麗的髮飾都沒有,只是簡單的梳了一個髮髻,髮髻鬆鬆挽就,髮髻上別了一隻白玉簪,簪子處垂了一條與衣服同色的髮帶,妥帖的垂在身後那直披腰間的烏髮上,另一側的鬢邊簡單的點綴了零星的幾支小小的同色珠花,簡單卻不失風華。
她伸手撫摸著頭上的簪子,那是一支上好的白玉簪,晶瑩剔透,溫潤淡雅,簪子的頂端雕刻著一朵曇花,如凝脂一般的質地更顯得那朵曇花雪魄冰姿,曇花的花蕊上還停著一隻栩栩如生正欲展翅的玉蝶,那玉蝶雕得靈動極了,彷彿隨時都可以活過來飛走一般。
凌汐池看傻了。
腰間被人輕輕的摟住,蕭惜惟的頭壓了下來,在她的耳邊輕輕道:“汐兒,喜歡嗎?這是我第一次幫人梳頭。”
凌汐池愣愣的看著那支簪子,問道:“這是什麼?看起來好名貴。”
蕭惜惟的視線落在她頭上的簪子上,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蒼涼,“這隻簪子叫水靈光。”
“水靈光?”凌汐池疑惑的皺起了眉頭,不是因為這個名字,而是他聲音中的失落與悲傷,她問:“這簪子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蕭惜惟點了點頭,抬頭望著窗外,緩緩道:“水無痕,靈光一現;煙水寒潭,孤風月,惹殘煙;情思邈邈遺蝶夢,一夢千年,飛舞黯淡秋水間。這個簪子,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凌汐池伸手去拔頭上的簪子,說道:“那我不能收。”
蕭惜惟抓住了她的手,“以後它就是你的了,這是母親留給她未來兒媳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