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過之後,他抱著酒罈子一陣痛飲,突然將酒罈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抱著頭蹲了下去,一眨不眨的盯著地面,彷彿在找什麼,又彷彿在逃避什麼。
“瀟瀟風雨幾時歇,今日花開又一年……夜心,我種了這滿山的霜陽花,只為等你來看一眼……可你為何就是不來呢……我怕……我是等不到你來的那一天了……”
他的聲音很清,很沉,眸子散亂沒有焦點,靈魂已經不知飄到了何方,剛好有風,掉在地上的霜陽花微微抖了抖,還是沒能再隨風飛舞起來。
他雙手捧起了刀,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慢慢的朝自己的脖子而去。
“君宇。”
一聲極輕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冷君宇全身一抖,回頭看去,一道白影站在霜陽花樹之下,平和且淡然的看著他。
她依稀還是當年的模樣,身上的白紗飛舞纏繞,墨色長髮隨風翻飛,攜著漫天的花香,飄逸清雅中帶著一點妖冶豔麗,對比於年輕時的不落凡俗又多出了一份如月華般的細膩高雅,再加上那一雙千帆過盡後沉寂的眼睛,洗盡鉛華後的淡然,一舉一動就連那微微一蹙的眉都彷彿能讓人深陷其中。
冷君宇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怔怔的看著面前的佳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一眼彷彿隔著千萬年,他的眼中已泛起了淚花。
他難以置信的問道:“夜心?”
面前的佳人點了點頭,一如老友見面時最尋常也最自然的打著招呼:“君宇,多年不見了。”
冷君宇只覺自己的喉嚨一澀,情不自禁的朝她走去。
一張更為年輕動人的臉龐從她身後探了出來,問道:“心姨,他便是你經常說的那人?”
冷君宇停下了腳步,看著她身後的那名少女,覺得眉目之間依稀有些故人的影子,問道:“她是?”
燕夜心道:“她是阿雪的女兒,叫驀憂。”
冷君宇仔細的看了寒驀憂兩眼,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阿雪的女兒都這麼大了,她還好嗎?”
寒驀憂臉上帶著笑,眼中全是淡漠:“我娘已經死了。”
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好似說的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旁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那一刻,冷君宇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感覺,他垂了眼,視線落在了那方論道石上,就在前不久,那裡還刻著兩個字。
長生。
可現在那兩個字已經灰飛煙滅了,當初刻下它的人也死了,徒留一場唏噓。
冷君宇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艱澀的問道:“你娘怎麼死的。”
寒驀憂正在伸手接住一朵悠悠下墜的霜陽花,聽到他的話,手指一動碾碎了花瓣,紅色的汁水沾上了她的指尖,她一邊用帕子擦著一邊說:“她被我父王打入了冷宮,死在冷宮裡的。”
冷君宇的眉頭蹙了蹙,詢問的看向了一旁的燕夜心。
燕夜心道:“那是阿雪自己的選擇,她覺得折磨自己可以贖清她的罪孽,甚至她死時還毀了自己的臉。”
冷君宇又看著那石頭,深深的嘆了口氣。
燕夜心的視線隨著他落在了論道石上,不知在想什麼,眼神也深遠了起來,彷彿在追憶逝去的美好時光,許久之後,她莞爾一笑,問道:“這些年你一直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