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律平靜地低下頭。顯然謝懷卿沒有記憶,不知道那是他自己取的字。
這也挺好的。
謝懷卿溫和地看著他:“我方才已經訓過長贏了,前線吃緊,他也不是故意將你一個人拋下的。”
他腦中不斷思索著:“師尊,我明白的,劍尊大人定然有自己的考量。”
謝懷卿笑彎了眼,拉著他的手拍了拍:“他再有考量,也不該拋下剛剛渡完雷劫的未婚夫。他連句解釋都沒有,還讓無盡這個小輩來幫他收拾爛攤子。”
“什麼未婚夫?!”
“雷劫?”陳慕律怔怔抬頭,“哪裡有雷劫?”
才失去沈椿齡的擁抱,宋無盡本還有些失落,一聽謝懷卿的話整個腦子都炸開了,說出了傾月宗大半人的心聲:“孟長贏他修的不是無情道嗎?他哪來的未婚夫?!”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心有靈犀。”謝懷卿有些哭笑不得,但考慮到宋無盡剛剛發出的那一陣極具穿透力的噪音,他選擇先解答前者,“契約已成,天道都已經應允了他們的婚事,這和修道又有什麼關聯呢?”
“什麼契約?”宋無盡目瞪口呆,視線上下打量著陳慕律。
陳慕律扯了扯唇角:“是聖女祈仙。”
“不錯。”謝懷卿笑道,“長贏出身凡域,雖然自小隨我修道,但他和渡柳城之間到底還是存著一份因果。此次人間怪雪乃渡柳城之大難,如他幼年時的雪暴一般,恰好是他消除因果的良機。”
陳慕律垂眸:“那他為什麼不直接出手?”
“他已修道,便不再是凡域之人,礙於兩域之別不好直接出手。所以他只能匿於天外,等待城中百姓的召喚。”謝懷卿輕輕嘆了口氣,“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啊,他居然把你帶回來了。”
陳慕律堪堪維持住面上的笑意,心下一沉。
孟長贏誕生時,天道設下劫難,降下暴雪考驗他。但這場劫難同樣也禍及人民,所以這份因果便被記在了孟長贏頭上。
多年後,孟長贏早已踏上修道之路,不能輕易插手凡塵徒增因果,渡柳城的雪卻成了他的卸不去的罪業。
他現在終於有了終結雪禍的能力,可他又將聖女帶回傾月宗,平白多出一道契約。一層因果牽連著又一層因果,如同永世難脫的枷鎖。
陳慕律停頓了許久,才斟酌著開口:“程思不過一介凡人,本不該拖累劍尊。”
謝懷卿沒有馬上接話,只是平靜地注視著他,目光中多了幾分悲憫:“孩子,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凡人嗎?”
“你資質很好,雖然靈根有損、肉身破碎,但你還是平穩地渡過了雷劫。”謝懷卿輕聲道,“觀你的經脈和吐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當是火靈根吧?”
陳慕律勉強露出一個笑:“也許……應該是的。”
謝懷卿溫柔地望著他,忽然感慨道:“若神魂俱在,肉身完整,你該是天生的劍修啊。”
陳慕律笑不出來。
他真覺得有些荒謬了。
過去這些年,他天天拿著廢柴炮灰的劇本招搖過市,那些譏諷貶低的話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陳慕律根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從別人口中聽到那些本該屬於孟長贏的字眼。
資質上乘,天生劍修。
最荒誕的是,說出這些話的人不是什麼無名小卒,而是掌門謝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