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雲緩緩開口:“我知諸位信不過我,既然如此,不如尋個中間人來吧。”
順著沈青雲的目光一路往下,觀禮臺中央有人等候已久。
一位渾身白衣的清俊僧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座位,走到了正殿中心:“阿彌陀佛,諸位長老安好,沈堂主安好,律公子安好。”
賀蘭蘺挑了挑眉:“堂主說得簡單,可誰又能保證,這位“中間人”,當真是中立的?”
方長老嘲諷道:“哼,誰知道那是不是你們的同黨?在戒律堂當了這麼久的差,虧你也說得出來這話!”
一直沒有開口的謝掌教坐在最末席上,微微皺起眉:“慧慈尊者?”
“阿彌陀佛,謝掌教別來無恙。”慧慈彎了彎唇角,沖他頷首,淺淺行了一禮。
一聽到他的名字,殿內不少人紛紛起身:“佛子大人怎麼來了?”
“慧慈尊者居然這麼年輕!”
方長老的面色又不太好看了。
渡厄山佛子一向深居簡出,只知道其法號慧慈,很少有人知曉他的樣貌。
誰也沒想到這場連傾月宗掌門都沒出現的宗門大比居然會這樣精彩紛呈,一會兒是破境和下毒,一會兒是劍聖和佛子。
慧慈溫和道:“阿彌陀佛,十日前,沈堂主便已修書一封,請慧空大師將此事呈於靈佛殿前,叩問天道。”
桌山的酒杯忽然輕輕倒翻了,好在杯中酒早已流盡,孫玢承繃著臉,眸色深深。
叩問天道……想借著天道來判世家的死罪?沈青雲居然做到了這一步。
“如今已得了靈佛旨意,天道之言俱在此信中,到底事實真相該當如何,在場所有人都可一觀。”慧慈淡淡一笑,“沈堂主,孫長老,可要即刻開啟這信封?”
“這首徒之位,我沈青雲何時都當得起,可我現在不願當了。”沈青雲緩緩起身,手中月珠泛著一陣淺淺的粉色,“青雲此番只為同門求一個公平公正,待幕後之人受到懲處,我自會退位讓賢。”
“不……這……”
“好啊,”孫玢承忽然笑出聲,無視了身邊的其他人,“那就開啟吧。讓大家好好看看,天道的選擇。”
慧慈勾了勾唇,輕輕揭開那張泛著金光的信。
「宗門大比之上,方翟之禍始起,後患無窮。」
“什麼?”沈青雲眯起眼,迅速和一旁的弟子對了個眼神。
“啊,真沒想到。”孫玢承似笑非笑地扭頭,“我之前只以為是翟長老一個人糊塗了,原來宋長老也跟著一道了。”
賀蘭蘺一皺眉:“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這兩位帶下去好好審問。”
“不勞學宮操心,審問之事自當由戒律堂接手才是。”沈青雲冷著臉,拳頭攥緊。
她毫不避諱地望著孫玢承,看到那人依舊是一副風淡雲輕的模樣,還沖自己輕輕晃了晃酒杯。
“是啊,壓下去吧,沈堂主不就想要這個嗎?”孫玢承皮笑肉不笑道,“我這個做師伯的,當然不會和她搶功勞。年輕人嘛,總是這樣魯莽。”
謝掌教沉默至今,那裡看不清如今的局勢,他嘆了口氣:“依我看,首徒之位不可空懸,不如小懲大誡,讓青雲將功折罪……”
“罪?”沈青雲把這個字放在唇齒間翻來覆去地嚼了嚼,很輕很輕。
什麼罪?
罪在給了這群混蛋一點可乘之機。
雲端重聚的皓月榜上變幻不斷,那片金光和黯淡的灰混在了一起,混沌的雲絮翻湧著,深藍的劍光在剎那落下,將整個校場圈在了一個巨大封印結界之中!
方長老怒目而視,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翻身了,便再沒有了顧忌:“沈青雲!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想把我們所有人都囚禁在這裡嗎!”
“在座諸位誰都不能走。”沈青雲輕聲開口,“比試,還未結束呢。”
“慧慈尊者,我這裡還有另外一份天道之言。是三百年前我親自在渡厄山山中三步一叩首求來的,也勞煩你幫我拆開吧。”
慧慈一默,點了點頭,接過那張薄薄的金紙。
沈青雲的聲音回蕩在觀禮臺上,字字清晰:“我的問題是,為什麼我師妹師弟四人會死在昭玄之戰中?為什麼傾月宗會腐朽崩壞到如此地步?”
天道之言只有四個字。
「世家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