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無涯。”慧慈垂眸,“施主,回頭是岸。”
楚夫人悽然道:“只要能讓我的孩子平安長大,再苦再累我也願意。尊者就不能通融一二嗎?”
慧慈不再應答。他閉上雙眼,手中佛珠轉動,咒成光起,竟是以靈力為囚,將楚夫人懷中的孩子困在其中。
“既然如此,在下失禮了。”
話畢,那光籠直接將那男孩帶出了楚夫人的懷抱,飛至了半空。
楚夫人踉蹌著起身想追,卻被另一道金光溫柔地擋在了原地:“小鸝!”
慧慈睜開眼,露出一雙琥珀般的眸子,淡淡道:“佛光在上,魔祟現身。”
光籠乍亮,半空中的懵懂男孩在耀眼的佛光中慘叫扭曲,額前的斷角在剎那間長出一截漆黑的彎角,黑紫的詭異魔紋爬滿了半張臉,那雙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片血紅,整個人在瞬間被打回了原型。
陳慕律躲在遠處的巷子裡,指尖的靈火一抖,隱身咒險些失靈。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魔族。
……方才貿然出手,是錯的嗎?
少年茫然地看著慧慈將小鸝收押,看著何監市訕笑著收隊,帶著人悻悻離去。
慧慈站在原地,憐憫的目光落在市集兩側的村民身上,正準備帶著眾僧人轉身離去時,卻聽到楚夫人徒勞地拍打著金光屏障。
“你們看啊!快看啊!”她直勾勾地盯著慧慈,字字泣血,“剜去魔角又如何?容不下就是容不下,他們從來就沒想接納我們!”
“哈哈哈哈,狗屁的聖城聖山,狗屁的佛祖!”女人狂笑著,“把受傷的狼訓成了狗,把狗變成了不人不魔的怪物!”
慧慈輕輕嘆了一聲,沒有轉身,只是手中一點,收回了那道屏障。
“慧慈你不許走!”楚夫人尖叫著,在屏障松開的那一刻失重倒在了地上。
青俊僧人停下了腳步,看著女人一步一步爬到了自己面前,一隻纖細的手滿是塵土,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腳踝。
楚夫人低低地笑著,“小師父,你可真的好心呢……”
可惜了。
那雙沾滿塵埃的手在頃刻巨變,尖銳漆黑的長甲在一陣清脆的骨骼碎裂聲中代替了柔弱,朝著慧慈的腳踝便是狠狠一刺!
“尊者小心!”
“啊!”
慧慈眼中閃過一瞬的驚詫,但也只有一瞬。佛光大亮,金身驟開,直接將楚夫人彈到了數十米外。
女人狼狽地嘔出一口黑血,那隻攥過慧慈腳踝的手已經被金光碾成了齏粉,只剩下一節流血的小臂。
楚夫人恨恨道:“我的本體居然都傷不到你……”
“回頭是岸。”慧慈還是那副溫和模樣,無情又慈悲。
“哪裡能回頭?”楚夫人大笑,“我已失去了所能失去的一切……如今,渡厄山連這點為人母親的情都不能容下了,我又能說什麼?”
她趴在地上,目光掃過一旁作壁上觀的族人,森然道:“不如大家都一起去死好了。”
“以吾血肉,來祭魔祖……以吾族類,來獻魔魂……”
沉寂許久的系統突然出聲:【不好,宿主快阻止她!她要同歸於盡!】
陳慕律慌張地抬手結起一印,卻趕不上楚夫人的動作。
“角犀皇族,楚氏衾研敬上。”
趴在地上的楚衾研吐出一大口血,她柔軟的身體彎到一個詭異的程度,像是縮成了一個萎縮的球。
頭頂,一朵不小的黑雲正在凝聚,肆虐的魔氣無差別地沖向眾人,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被縷縷黑霧緊緊纏著,就這樣被吞噬得面目全非,化成了失智的魔。
更多的黑氣死死繞在楚衾研身邊,爭先恐後地吞噬著她的身體。癟下去的球在一陣沉悶的低吼聲中飛速脹開,隨著黑紫色的魔紋和魔氣一下子沖回這具柔弱不堪的身體。
就在楚衾研整個人馬上要被吞噬殆盡的時候,一道冰藍的冷光劃破墨雲,直接將那脹大的黑雲攔腰斬斷後又扭轉了方向,直直地刺中了魔女的心髒。
炫目的冰光碎開,露出一截光禿禿的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