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國都內雞飛狗跳,那公孫孔叔命人大肆採買車馬糧昧,賒著商人的賬,說是國君贖回就給現金。”
公子盻扶案而起:“居然是劫持,而不是刺殺。大事不好,事情恐怕就要敗露。”
他當即派人聯絡鱗矔和魚衍,自己囑咐家人趕緊收拾東西,北上逃回封地——鞌城。
……
夜幕已然降臨,杵臼被五花大綁,從馬車內被轉移道劌的屋子裡。
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簡陋的竹屋。房頂是山菠蘿的葉子紮成的,牆體和門窗是用剛竹編的,地基來自河邊的土壤,承重柱的原材料則是木瓜樹的樹幹。
三更的時候,風呼呼地從剛竹之間的縫隙裡頭穿過,凍得他蜷縮成一隻受驚的刺蝟,杵臼現在無比懷念他溫暖的宮殿。
他向劌索要一些被褥。
劌拒絕道:“我們野人哪來的被褥?從來都是和衣而睡。”
到了五更天,劌就起來了,家人給他和杵臼準備了早餐。劌勻出一份給杵臼,一份野菜和一碗小米粥,杵臼看到劌的老母發黑的指甲蓋和泛著沙礫的粥。
“這不乾淨。讓孤一人的臣子給孤提供吃食。”
劌白了他一眼:“隨便你。那你就先餓著,等負責談判的軻來了再說。”
等到杵臼吃完臣子們提供的早餐,劌的家人看得杵臼吃剩下的碗筷和啃過的骨頭。
碗裡泛著星星點點的油光,骨頭上的肉被杵臼啃得乾淨。
劌的家人看著骨頭和碗,眼裡出神,不爭氣地嚥了咽口水。他們殷切地看著劌,劌知道他們腦子裡裝著甚麼,點了點頭。
劌的家人如獲至寶,他們把水填入碗裡,碗壁上的油星浮起在水的表面,從劌的母親開始飲了油星,然後再添水,傳遞給下一個人。
杵臼看他們的吃相,彷彿不是在喝白水,而是天神賜予的甘露。
劌的母親又把那骨頭提來,用石器鑿開,一家老小每人分潤一些骨髓的滋味。
末了,還把骨頭浸入碗中,又是一層油光……
杵臼怔怔地坐在角落,眼神從震驚到恍惚:“孤一人的子民是這樣過活的,孤還是稱職的國君嗎?”
劌家裡的女人周身都穿著衣物,而男丁只有下裳而缺上衣——與其說是衣服,不若說是拾掇在一起的布條,沒有人穿得起完整的布匹。
當小孩子吃力得把糧食裝上車馬,然後從車廂上跳下來,杵臼分明看見小孩子的三個寶貝——香腸、貢丸,布條稀疏得,連簡單的遮羞都做不到。